emsp; 「不过,稍嫌太甜。我可不会叫第二杯。」
「果然如此吗?」
酒保垮下肩膀,轻叹口气。
「其实,前几天有位年迈的客人说,以前旅居此地期间,曾在本酒吧喝过名为『新加坡司令』的鸡尾酒,一直念念不忘,叫我调一杯。可是,不巧我们并未保留当时的酒谱……虽然根据客人提供的种种意见一再尝试,还是调不出完美的味道。」
酒保摇摇头,然后抬起脸,讨好地问:
「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再试另一种配方?」
之后,酒保又免费提供数杯鸡尾酒,他只得应要求讲些意见。
最好从根本上重新检讨想法。把当基酒的琴酒换一下吧,那和樱桃白兰地的调性不合,味道像在嘴里打架。兑在酒里的,也不要墨守成规单放柠檬汁,既然地处南国何不多尝试凤梨与芒果等水果?不,用香蕉装饰值得商榷。砂糖的味道太突出会搞砸一切,必须巧妙隐藏。苏打太呛,添加的时机很重要。我想想,干脆把顺序颠倒过来如何——
不知不觉,似乎有点醉了。
康贝尔环视四周,察觉不太对劲,暗自嘀咕:
「……今天怎么这么冷清。」
换作以往,不管是星期几或几点,莱佛士酒店宽敞的酒吧随时都是满座,今天却门可罗雀,客人一只手就数得完。
「毕竟刚发生那种惨剧……」
酒保垂眼应道,康贝尔赫然回神。他内心一阵刺痛,却也涌起正视现实的勇气。
当下,除了一味抱怨苦恼,应该还有能为茱莉亚做的事。例如,既然要上法庭,可搜集对茱莉亚有利的情报,增加陪审员的正面印象,就算没办法获判无罪,至少能缩短刑期——
「关于昨晚死在这间酒店的男人,你能否透露一二?」
康贝尔倾身向前,询问酒保。
「听说丧命的布兰特几天前便住在这间饭店,想必也常来酒吧?」
「当然,他几乎天天光顾。」
酒保擦拭着锡制的银色鸡尾酒杯,点点头。而后,他高举杯子,仔细确认表面是否残留污垢。
「他是怎样的人?什么都行,把你注意到的都告诉我。」
「这个嘛……」
酒保停下手,四下张望,然后皱起眉,悄声道:
「偷偷告诉您,他在酒吧的评价不太好。毕竟他很shy……」
「很害羞内向?」
跟一个特定行为有关,酒保比出在吧台上写字的动作。
讨厌签名(pencil shy)。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康贝尔皱起脸。
在新加坡,身为殖民地宗主国的英国人,在属于特权阶级的白人社会中建立一种独特的立场。比方,他们平时不会随身携带现金,无论吃饭或购物,签个名就能了事(附带一提,身为美国人的康贝尔,即使喝一杯鸡尾酒也得支付现金)。
在新加坡的英国人社会,被称为「pencil shy」是最大耻辱。「暴发户」布兰特,似乎是个注重眼前的实际利益胜于周遭评价的人物。
「一旦喝了酒,那种倾向会更强烈,甚至闹得有点过分。」
原来如此,康贝尔点点头,继续追问:
「其他的呢?他喝酒后都讲些什么?有没有讲过谁的坏话?或是与谁发生争执?」
死掉的男人如果平时有冤家,而对方又是本地的有力人士,在法庭上会很有利——康贝尔是这么想的。
「一杯酒下肚,大伙都会变得比较饶舌。」
酒保轻轻苦笑。
「布兰特先生……该怎么形容,他是个与众不同的乐天派和平主义者。就像昨天,反倒因为那样发生口角……」
酒保笑着说到一半,忽然惊醒似地慌张闭嘴。他脸上写着「不小心谈论太多客人的事」,但康贝尔不能就此放弃。
「告诉我,昨天布兰特到底和谁发生口角?」
他倾身向前恳求道,酒保歉疚地耸耸肩。
「对不起,我不方便再透露……」
「拜托,请你帮个忙。」
酒保有些困惑,最后仍败在康贝尔的认真下,小声补上一句:
「想知道昨天的事,不妨去向坐在那边的客人打听。」
康贝尔转过身,顺着酒保的视线望去。
墙边的桌旁,一个体型肥胖,有着鹰勾鼻的红脸老人在独酌。康贝尔在酒吧看过他好几次。他是到新加坡养老的退役军人,记得名叫——
「汤姆森准将,曾是英国海军军人。」
酒保附耳低语。
死去的布兰特昨天也和他一起喝酒。如此说来,只能找他聊聊。
「我要波本……不,两杯苏格兰威士忌,牌子由你选。替我送到那边的桌子。」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