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必定下榻莱佛士酒店。一喝酒,就会不分对象地胡乱纠缠,常客都敬而远之。
死因是颈髓损伤,他的脖子断了。
经过调查,在布兰特陈尸地点的正上方,二楼的回廊栏杆附近找到没喝完的威士忌酒瓶。昨夜,布兰特八成是独自坐在栏杆上喝酒,醉到重心不稳,摔下二楼,才会折断脖子。
喝醉失足摔死。
警方刚要判定是意外死亡,茱莉亚·奥森在父亲的陪同下到警局自首。
「小女好像杀了人。」
丹麦籍的父亲对出面接待的警察如此说明。之后,茱莉亚在父亲的催促下开口叙述事情的经纬——
昨晚,她去拜访投宿莱佛士酒店的友人(同年的女性)。久别重逢,双方聊得起劲,不知不觉超过她预定停留的时间。
走廊早已熄灯,空无一人。不过,她并非初次造访莱佛士酒店,于是沿着走廊快速步向大门口。经过面对中庭的二楼回廊时,柱子后方的阴暗处突然伸出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臂。
她惊慌失措地甩开那只手,逃离现场。背后隐约传来惨叫声,但一片混乱中,她不是很确定。
到了早上,她听说布兰特身亡。
恐怕是当时我甩开那只手,他才会摔死。我想自首,好好赎罪——
是茱莉亚自己这么说的,事实无可争议。
康贝尔接获消息,立刻赶往警局,拼命拜托警察让他见茱莉亚一面。可是,警方声称在侦讯结束前不能让她见任何人,毫不客气地把他赶回来。
他在吧台撑着双肘,苦恼地抱着头。
脑海不禁浮现最后一次与茱莉亚见面的情景。
傍晚时分,两人在笼罩梦幻金黄色的美丽庭园散步,茱莉亚神情一暗,低喃:
「我有时会非常不安……眼前乐园般的美景,该不会明天就消失无踪吧?想到这份幸福或许只属于今天,我就忽然很想哭……」
康贝尔紧紧抱住她,向她保证一定会守护这座乐园,让她幸福。那是……对,短短二天前的事。然而——
康贝尔抱着脑袋,缓缓摇头。
虽说是自首,茱莉亚毕竟害死一个英国人。请来再高明的律师,也无法免罪。
「依杀人或过失致死罪,判处一至三年的实刑。」
早已传出这种不负责任的流言——
康贝尔想起刚到任,前去视察樟宜监狱时的情景,不禁绝望地呻吟。
双重的高耸水泥墙内,是一栋栋三层楼高的监狱。装着铁栏杆的窗户。受严密监视的单人囚房里,冷清单调的铁床。床单泛黄,看得出日用品的供给并不充分。整齐划一的囚服。排队,点名。不干净的环境。作业空档的粗陋饮食……
光想到茱莉亚要在那种地方待一年,不,哪怕只是半年,他就快发狂。
视野一隅,忽然有人递来一个酒杯。
「要是不嫌弃,试试我们的鸡尾酒吧?」
一抬头,他与吧台对面微笑的男人四目相接。
3
对方的黑发梳得很整齐,身穿连第一颗扣子都扣上的白色服务生制服,襟口打着黑色领结。
原来是莱佛士酒店雇用的酒保。
康贝尔不禁蹙眉。
通常是他出声点饮料,这是酒保头一次主动搭话。
莱佛士酒店有各种国籍的员工,包括身高近二公尺的印度门房、矮小的马来客房服务员,厨房的工作人员听说多半是华裔。不过,日英同盟瓦解后,唯独日本人绝不会被聘雇。
主动搭话的酒保八成是中国人,一双东方人特有的凤眼,仔细一看,五官意外俊秀。
康贝尔不记得见过对方,原本他就不会特别注意饭店从业员的长相。
来回审视吧台递来的鸡尾酒杯与露出奇异微笑的酒保,康贝尔恍然大悟。
虽然坐在吧台,他却一杯酒也没叫。酒保肯定是忍无可忍才催他点酒。
「不好意思。我想想,一杯纯马丁尼,不要橄榄……」
「不,不是的。我不是问您要点什么。」
酒保莞尔一笑,以漂亮的英国腔解释。
「关于这杯鸡尾酒,我想听听康贝尔先生的意见。」
「对鸡尾酒的意见?你问我吗?」
康贝尔一怔,旋即反应过来。
数日前,就在这酒吧,他曾对茱莉亚大谈鸡尾酒的门道。想必酒保是听见当时的对话,以为他很了解鸡尾酒。
康贝尔撇唇苦笑,目光移向吧台上的酒杯。
名为tumbler的长饮用平底直筒玻璃杯,盛装着宛如新加坡美丽夕阳的艳红鸡尾酒,搭配樱桃。表面微微冒泡,应该是加了苏打水。
在酒保的催促下,康贝尔举杯就口。
「怎么样?」
「不坏。」
康贝尔把杯子放回吧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