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眼镜、嘴里没塞棉花时,你看上去是个帅哥。」
「其实,我也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不知为何,尚慌忙开口。
「当初是我扛他过来的。爬完楼梯后,岛野忽然嘟囔着一个数字,三十二。刚刚我去外面看情况,顺便数了一下,恰恰是楼梯的阶数……唔,昏迷中还能数楼梯有几阶,真是特别的习惯。」
岛野用力咽下口水。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哑声问:
「我还说过其他话吗?之后我说了什么?」
「之后?不知道。不,等等。九○比八比二?你咕哝着这一串数字。那到底是哪来的?」
岛野十分纳闷。那些数字有何含意,他也一头雾水。
「这么一提,」换成亚伦忽然想起般出声,「在这间屋子刚醒来时,你似乎仍意识不清,喃喃自语:『为了亲爱的朋友,为了祖国,我绝不畏死。』原来床铺背后的墙上刻着一行字,是古罗马诗人贺拉斯的名言。可是,你应该看不到那行字。你头也没回就念出背后的文字,我很困惑……现在才想通,你是看着这边墙上挂的镜子——换句话说,你是念出镜中倒映的拉丁文。你怎会有这种本领?」
亚伦一顿,微微偏头,紧盯着岛野质疑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3
他感到身体反射性地一僵。
——你究竟是什么人?
遭受质问的霎时,电流般的冲击窜过背部。那是野生动物预知死期将至,本能涌现的恐惧。背后传来天敌无声无息接近的动静,赫然察觉时已面临毁灭——就是那种感觉。
那种情绪到底从何而来,岛野完全无法理解。
三人探究的视线仍想咬穿他的皮肤、啃碎他的骨头……
尖锐的痛楚,令他瞬间昏厥。
意识被拖进某个黑暗的场所。
黑暗深处,两只无光的眼睛定定凝视岛野。
——你得挺过去。
耳朵深处,传来命令式的低语。
「……岛野,你怎么了,不要紧吧?」
一抬头,便撞上亚伦忧心的眼神。
他将双眸对焦,轻轻耸肩,朝对方微微一笑。
「抱歉。我是什么人?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想想,我思故我在。看样子,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确实存在。」
他略带戏谑地回答,三人的脸上都浮现一丝笑意。
「你该不会是攻读哲学的留学生吧?那就是我的同类了。」
亚伦嘻嘻笑。
「我以前在大学听过讲授日本思想的课。『武士道就是看透死亡』,人生的终极目的是死亡,实在深奥。不过,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压根搞不懂。」
「人生的目的是死亡?真不敢相信。所以,他面对德国士兵才敢那样乱来啊。」
玛丽摇摇头,目瞪口呆地咕哝。
「不管你是什么人,」亚伦说,「你的确存在,而且,是个有意思的人物。至于其他的你就慢慢回想,反正来日方长。」
「……不,亚伦。非常遗憾,恐怕由不得你悠哉下去。」
站在窗边的尚,从窗帘缝隙眺望外面出声。
「德国士兵出场了。」
他们走近面向马路的窗子,自厚重窗帘的缝隙偷窥外面。
暮色中,数辆早已亮起车头灯的德国军车,引擎没熄火,直接停在门前马路。只见穿军服的持枪士兵,三三两两跳下车台。
德国士兵分成几个小队,沿街敲响并排的民宅大门。
门一开,德国士兵便不容分说地冲进屋内。不一会儿,双手交放脑后的人们,纷纷被拖到马路上。
不论老弱妇孺,全部一视同仁。
德国士兵显然是在这一区搜寻「某种东西」或「某人」。比方,在占领区公然顶撞德国士兵的反叛分子。
「可是,怎么会……他们怎会找到这里……怎会这么快……?」
玛丽脸色苍白,喘不过气似地呢喃。
「……搞不好我们被跟踪了。」尚盯着窗外低语。
「所以,当初我就反对带这家伙过来。」
「我们已够小心提防,不可能被人盯上。」亚伦带着怒意反驳。
「哼。要不然,就是这一带有人告密。」
尚不客气地回一句,亚伦与玛丽异口同声喝止:
「尚!」
「你胡说什么!」
下一瞬间,三人内心一惊,面面相觑,同时转身。
「等等,岛野!你要去哪里?」
岛野独自离开窗边,穿过房间走向通往外面的门。
「我自己出去。」
他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