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历经漫长岁月,掺杂复杂种族血统,乍看之下无法分辨的人种,各自以不同的步调穿梭于市街中。
打从离开乡下来到东京后,从未离日本这么远的高林,他眼中看到的一切都是既新鲜又惊奇。
他当然不是一味玩乐。
抵达河内后,高林这才被告知他的业务(与军方有关的「任务」)内容。他被指派的任务大致可分为两项。
一是将视察团制作的通讯文转为密码。
二是将制作的密码电报传回东京的参谋总部。
高林起初不懂这命令的含意,侧头不解。
两项作业?
将通讯文转为密码传送的作业,通常都视为同一项作业。
但他很快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次日本政府派遣至法属印度支那的视察团,是以陆军少将土屋昭信为团长,有三十名军事专家、十名外务省职员,以及若干名口译及雇员,总人数达五十多人,为数不少;附带一提,高林算是「雇员」。但问题是根据一开始的区分,他属于「三十名军事专家」的其中一员。
当中陆军二十三人,海军七人。
奇妙的是,陆军和海军派遣来的专家之间,一概没任何交流。
他们的总部设在法属印度支那提供的一栋两层楼大型建筑内。在分配好房间后,陆军、海军,以及外务省的视察成员便各自独立行动,彼此别说是交换资讯了,甚至连打照面的机会都很少。
而且这次视察团根本没携带无线设备(在听闻此事时,高林惊讶得阖不拢嘴)。不,好像只有海军自行带来小型的无线装置。但高林的直接雇主陆军却没带无线设备,正在纳闷陆军是做何打算时,这才知道是要使用法属印度支那方面的设施,向东京参谋总部传送电报。可是……
这么一来,法属印度支那当局不就对视察团活动了若指掌吗?
高林惴惴不安地提出询问后,土屋少将转动他银框的圆眼镜下的那双大眼,就像在瞪着高林似地说:
「所以才要使用陆军的密码电报。我帝国陆军最近才刚更新过密码表,就算有人盗阅密码电报,也绝不可能解读内容。」
接着他又以自信满满的口吻说:
「法国已对我们的盟友德国投降。法属印度支那不过是法国的一个殖民地,不敢对日本采取任何敌对行为。」
总之,高林被赋予的任务有二。
一、根据土屋少将所写的日语通讯文,制作密码电报。
二、带着这份密码电报到位于河内市中心的法属印度支那邮务电信局,使用法属印度支那方面的设施,向东京传送电报。
看来他们打从一开始就不考虑就近使用海军的小型无线电报机。
由于海军与陆军的暗号表互异,所以使用同一台无线电报机发送不同的密码,接收的一方恐怕会产生混乱。
这是对外的说法,但是从技术人员高林的角度来看,这是个很容易解决的技术性问题。
——看来传闻不假,陆军与海军确实各执已见,互不相让……
高林觉得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急忙移开目光。
2
工作时间是早上八点到中午,以及下午三点到六点。中间有三小时的午休时间(有午餐及午睡),住在日本的人听了,一定羡慕得不得了。但实际的问题是因为这段时间太热,根本无法工作。
在河内的工作,完全不像高林原本的预期,实在称不上轻松。
高林设在总部内的办公桌上,连日不停送来土屋少将亲笔写的通讯文。高林依序将这些日语写成的通讯文(通称明文)转成密码电报,但这是一项很花时间的工作。
日本陆军所采用的密码方式,是用厚厚一本密码字典(所谓的暗号表),将日语写成的通讯文转换成四位数字的数字文。再依照乱数表所规定的数字对这份数字文进行加减,制作成另一份数字文,需要两次变换作业。
相反的,收信者这边在收到密码电报后,得用翻译用的乱数来进行加减,转换成数字文,然后再以密码翻译用的字典转换成日语的明文。
全部都靠人工。
站在保密的观点来看,这或许是套杰出的系统,但是对实际制作密码电报或解读的通讯士而言,这需要高度的专注力和许多繁琐的作业,相当棘手。
多亏这项麻烦的作业,就算不想看通讯文的内容,也会很自然地记在脑中。例如……
派遣至国境沿途监视点的视察团员报告。
根据报告,法属印度支那很忠诚地遵守和日本之间的约定。
原本被视为援蒋通路主干线,连结河内与昆明的滇越铁路,已拆除位在国境的老街省内的铁轨,列车无法通行。之前经由法属印度支那北部,对蒋介石率领的中国军提供支援的英美诸国援蒋物资,如今已因为这项措施而被阻断在运往重庆的通路上。庞大的援蒋物资滞留在国境附近,通讯文中有部分内容是要求上级指示该如何处理这些物资。
基本上,通讯内容全都是表达「法属印度支那当局对日本充满诚意的应对态度」,连高林看了,都不禁感到光火,心想,这也算是机密情报?得如此大费周章转成密码传送吗?
但高林很快便发现自己实在太容易上当了。
随手放在他办公桌上的通讯文当中,不久便开始夹杂了与法属印度支那军装备及配置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