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草剃行仁,
是他帝大时代的同学。
尽管他身穿当地中国人的服装,但盐冢不可能看错昔日同窗的模样。盐冢感到无比怀念,所以走近对方想打声招呼。但草剃一发现他,立刻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盐冢挤进围观群众中,在人潮推挤下,四处找寻友人的踪影,但始终一无所获。
——草剃看到我这个老同学,为什么急着逃跑?
盐冢先是感到不解,这才想起某个和草剃有关的传闻。
那是前些日子,盐冢回日本时的事。一名帝大时代的同窗邀他一起喝酒。
那是在陆军省主计课任职的朋友,平时少言寡语,但他有个毛老病,那就是几杯黄汤下肚后,便多话了起来。两人久别重逢,畅谈往事,待酒酣耳热后,那名友人突然道出此事。他说,最近陆军内部出现一个奇妙的秘密组织。那组织不论要求多么庞大预算,陆军总是全部无条件支出,而且用途为何,一概不曾上报。每次主计课都得为了作帐而奔忙,哪有人那样花钱的……。
那名友人醉醺醺地大发牢骚,接着摇了摇头,抬起脸,以迷蒙的眼神望着盐冢。就在那时,他说出了某个名字。
——草剃行仁好像就在那个陆军秘密组织内。
在陆军省主计课任职的友人,一时说溜了嘴,说出这项秘密。
对盐冢而言,草剃行仁是他从帝大时代起,便一直无法忽视的人物。因为草剃聪明过人,而另一方面,草剃从不和人交朋友,总是喜欢独来独往,充满神秘色彩。他有着一张白皙、冷峻、宛如能剧面具般的脸。当他走在校园内时,周遭的温度仿佛会因此降低一、两度。
没人知道草剃是在什么样的家庭中长大。有人得意洋洋地说,「他是某个大人物在外头和艺妓的私生子」,但此事真伪难辨。
听说他以优异的成绩自帝大毕业后,到外国某所大学留学去了……
——草剃行仁是陆军秘密组织的一员?
盐冢一开始也没当真。向来不和人往来的草剃,会主动投入要求人际关系紧密的陆军,实在教人难以置信。
他说出自己的感想后,陆军省主计课的朋友再次摇了摇头说,「不是。」地环视四周后,他就像在说什么秘密似地悄声说了些话,盐冢闻言,这才使劲往膝盖一拍。这么一来他就懂了。
那名喝醉的友人悄声对他说:
——草剃待的单位,是间谍培训机关。
「你的意思是……」
听完盐冢的说明后,本间略显不耐地开口道。
「你大学时代的朋友草剃行仁,此时以陆军间谍的身份潜入上海……没错吧?」
「不愧是本间先生,一点就通。如何?这情报有点价值吧?」
「不过,这项情报有几个疑点。」
「疑点吗?」
「我没听说过最近陆军内部设立间谍培训机关的事。」
「这也难怪。因为那是高度机密的组织。」
「如果真的是机密,那么,你那位在陆军省主计课任职的友人告诉你这件事,也太奇怪了吧?」
「那是因为我和他是帝大时代的同窗啊。跟别人不能说的事,也会对我说……就是这样啊。」
盐冢嘻皮笑脸地应道,本间望着他那平坦的五官,不禁蹙眉。
知识分子彼此之间这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过去让本间吃过不少苦头。东京帝国大学毕业,这句话在他们这群人当中,有着魔法咒语似的功能,不管什么门都打得开。就这层意涵来看,或许真如盐冢所言。不过……
「在上海的情报活动,有一部分是由我们派遣上海的宪兵队负责。就算陆军设立了极机密的间谍培训机关,而且已经送出很多间谍,他们还是不可能在上海活动的。」
本间信心十足地说道,盐冢闻言,一脸错愕地说道:
「……您是认真的吗?」
本间颔首,盐冢见状,眨了眨眼,叹了口气道:
「本间先生,您听好了。间谍原本就得秘密行动。派遣上海的宪兵队根本就是在大门前高挂看板,光明正大地进行行动,实在很难称得上是间谍。」
「话是这样没错……」
「当然了,我知道上海宪兵队的队员不时会在街上微服出巡,从当地人口中搜集情报,但这件事连我们都知道。您的英语和中文应该都很不错,或许与人沟通无碍。但在上海人耳中,还是一听就知道您是外国人。讲白一点,只要看你对中国服装的穿脱方式,就马上知道您不是本地人。在上海居住多年的宪兵队员当中,有人当自己已和当地人没有两样,独自在街上行走。但我们在一旁看了,着实替他捏了一把冷汗,只有当事人自己浑然未觉。举例来说吧,光是看洗脸的方式,就已完全穿帮。」
「洗脸的方式……?」
「喏,日本人不是都这样洗脸吗?」
盐冢双手并拢,在面前上下摆动。
「这里的人是这样洗。」
这次他改为双手并拢,脸部上下摆动。
本间微微蹙眉,耸肩说道:
「谢谢你告诉我。」
「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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