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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家。」
及川上尉的脸抵着望远镜,一脸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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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间等人抵达现场时,浓烟和大火已经平息,但取而代之的是周遭黑压压的人潮。人种、服装、语言皆不同的众多围观者,将爆炸现场挤得水泄不通,人们大声地喧哗讨论,吵得教人头疼。要不是有头上缠着头巾、肤色黝黑的印度警察在现场监视,他们肯定会自己走进爆炸现场里,将屋内还能使用的东西(或是已完全不能用的东西)拿了就走。
——明明炸弹才刚爆炸,这些家伙不怕吗?
本间拨开看热闹的人群,一面走向现场,一面转身望向人群,大感惊异。
他向受雇于租界工部局注11的印度警察出示身份证后,走入事发现场。
本间望了一眼爆炸现场,蹙起眉头。
——惨不忍睹……
历经爆炸和之后的火灾,及川上尉的住家几乎已完全付诸一炬。
仍在闷烧的现场附近的路面上铺着草席,上头摆了几具尸体。
每具尸体不是给炸飞了手脚,就是烧得焦黑,死状凄惨。
和本间一起赶至现场的及川上尉,单膝跪地,默默调查这些死者。本间走近后,他朝一名看似老太太的尸体努了努下巴,一脸遗憾地说道:
「……她是固定到我家帮佣的阿妈。」
「其他人呢?」
回头一看,一名头戴软呢帽的中年白人,嘴角以令人不悦的角度叼着根烟,站在一旁。
本间因逆光而眯起眼睛,接着他才察觉这名发问人的身份,心中略感意外。
他是詹姆士探长,维护共同租界治安的租界警务处实质的指挥官。
在各国权力错综复杂的上海租界里,就算发生与日本人有关的犯罪案件,日本的宪兵队也没有调查权。共同租界内发生的一切事件,都是由租界工部局所组成的租界警务处负责调查。就这层意涵来说,詹姆士探长出现在案件现场,没什么好大惊小怪。不过……
租界警务处号称是由当地的中国人、英国人、美国人、印度人、俄国人,以及日本人所组成的多国籍组织。但事实上历任的警务处长都是由英国人独占,由此可以看出,这始终都是代表英国权利的组织。
特别是日华事变爆发后,英国为了确保其在上海租界的利益,同时英国舆论也对重庆的中国国民政府抱以同情,因而使得租界警务处对调查和对付上海频传的抗日恐怖事件相当消极。
前些日子,驻留上海的日本海军一等水兵在共同租界的路上遭人杀害一事发生时,租界警务处打从一开始便不太积极进行调查。非但如此,甚至还对外表示「这起事件是日本军人之间感情纠纷所引发的私斗」,想借此压下这起事件。
至于抗日恐怖事件的调查,也总是在日方的一再催促下,他们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有所动作。
而今天爆炸事件明明才刚发生,理应尚未提出正式的调查委托,为什么詹姆士探长这么快就来到现场?
本间诧异地皱起眉头,詹姆士无视他,反复询问及川上尉:
「其他人呢?有没有你认得的人?」
「这个嘛……因为死状太凄惨,我也不是很肯定……」
及川上尉再次低头望向地面,逐一指着尸体说道:
「这两个人应该是平时坐在我家前面马路上的两名乞丐……而这个应该是附近黄包车的车夫……总是在我家门前等我出门,直嚷着要我坐他的车,很烦人……不,我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个女人……我曾看过她在马路对面卖菜。至于这孩子,真可怜,他是邻居的孩子,常在我家后面玩。其他我就认不出来了。可能是刚好路过,运气不好,被卷入爆炸吧。」
「原来如此。」
詹姆士探长听着及川上尉的说明,频频点头,从口袋里取出笔记本,朝里头写了些字。接着他阖上笔记本,在那排成一列的尸体前走了几步后,突然停步,以脚尖轻戳其中一具尸体说道:
「这家伙最可疑。」
「这名乞丐?你的意思是,他是炸弹恐怖事件的嫌犯?」
「炸弹?不,怎么可能?这家伙应该是在烧柴火,结果造成堆在墙边的油漆罐爆炸。」
詹姆士探长耸着肩说道,接着一脚将火灾现场散落一地的焦黑油漆罐踢飞。
——这场爆炸是油漆罐造成的?
一直静静聆听的本间,忍不住从旁插嘴:
「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谁看都知道,这次的事件是针对及川上尉的炸弹恐怖事件。你与其在这里说这种无聊的玩笑话,不如早点去逮捕嫌犯吧。」
「别说了,本间中士。」
及川上尉压低声音制止了本间。
「可是上尉……」
「没用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要调查这起案件的打算。」
——没有要调查的打算?这怎么可能……?
本间愣了一下,但他旋即发现及川话中的含意,紧紧咬牙。
这么严重的爆炸,还平白死了不少人。就算是租界警务处,也不可能对这次的爆炸事件视而不见。既然这样,就干脆在日方出言催促前,先前往了解整起事件,掌握调查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