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救了他。那天是星期五,所以鲁宾逊替那名青年取名为『星期五』。
自从得到『另一位居民』后,岛上开始有许多访客出现。历经许多苦难,最后鲁宾逊终于抵达故乡英国。」
伊泽事隔多年后重读鲁宾逊飘流记,觉得出奇地有趣。
话虽如此,故事中主角常一本正经,且近乎执拗地提到「上帝和教义」以及「正义的问题」(就逻辑来说,可说是一团乱),令人吃不消,而且故事中充斥着「白人中心主义」,令人很反感。
他觉得有趣的是其他方面。
鲁宾逊虽然飘流到无人岛上,独自求生,但他还是坚持保有英国人的姿态,这点与间谍一样。
一般人似乎常会误以为没有说话对象,自己单独行动的人(在无人岛上生活的人,或是伪装身份潜入他国的间谍),经常会面临精神危机。不过,间谍欺瞒周遭人的行动,其实并非多么艰难的事情。简言之,那是经验的问题,换句话说,只要能够将这件事情视为职业,就没有问题。
「这是很普遍的能力,也是大部分人都有的能力。」
可能每个D机关的学生都会脸上泛着轻蔑的冷笑地如此说道。
演员、诈欺犯、魔术师、赌徒。
他们也是以此当职业来欺骗他人,借此谋生,但他们有时也会收起演技,混进观众当中。这时他们会脱离原本的「角色」,回归原本的自己。
不过潜入敌国的间谍,却连片刻都不能借由这样的救赎来让自己放松,他们得时时让自己与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人格同化。举例来说……
「伊泽和男」这个姓名和经历,也是为了这次的任务特别使用的。
真正的伊泽和男是在伦敦经营照相馆的前田弥太郎的外甥,的确在日本学摄影。目前被陆军征召,应该正在一处与外界没有任何接触的地方服兵役。
此次伊泽被指派的任务是潜入英国伦敦,搜集并分析当地的情报,送回日本。倘若有人怀疑「他应该不是真正的伊泽和男吧?」马上会影响到他的任务。
他在离开日本前便已将与伊泽和男有关的大量情报记得清清楚楚。现在不论在何种情况、任何地方、被什么人问到,他都能做出「我是前田弥太郎的外甥伊泽和男」这样的反应。为了扮演好这个角色,熟悉摄影技术当然是不可或缺的要素,但这对D机关的学生来说,只是小事一桩。事实上,一些更细微的情报,像是伊泽和男过去的人际关系、癖好、对食物的好恶等,要将它们全部兜拢,是一件更为耗费心思的工作。
只要有一丝松懈,马上会带来毁灭。
这与独自飘流到南海的孤岛,却仍极力想保有英国人的自我认同的鲁宾逊极为相似。
鲁宾逊在无人岛上读《圣经》,向基督教的神明祈祷。
鲁宾逊在无人岛上栽种谷物、磨面粉、烤面包。
鲁宾逊在无人岛上作烟斗,抽烟草。
鲁宾逊以山羊皮作长裤,制作英国服装。
鲁宾逊替那名土着青年取名为「星期五」,并命他称自己「主人」,强迫他接受这种主从关系,视此为理所当然。
……
若光从求生的角度来看,这全都是毫无意义的举动。在南海的孤岛上,他所说的「野蛮人生活」,其实才是最适合的生存方式。
一切都是鲁宾逊「为了过英国人的生活」,才需要这些步骤。
鲁宾逊虽然在无人岛上独自生活,却不曾舍弃自己「英国人」的角色,并持续与自己创造出的角色同化。
这就像是个寓言故事,象征潜入敌国的间谍为了扮演好「间谍」的角色,对自己在当地认识的朋友,甚至是妻子、家人,都不能吐露任何实情,过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生活。
——当作间谍小说来看的《鲁宾逊飘流记》。
话说回来,很难想象那位结城中校是因为对这种文学性主题感兴趣,才丢这本书给他。
伊泽慎重地翻页确认书中空白处是否写有什么指示。
但什么都没发现,每一页都干干净净,他甚至怀疑是否有人在他之前打开过这本书。
为了谨慎起见,他以D机关使用的各种试剂,甚至是紫外线灯来检测,但完全查不出使用隐形墨水的痕迹。
伊泽将鲁宾逊的冒险故事摆在面前,在舱房的床上盘腿而坐,盘起双臂,多方推测结城中校的用意。
(鲁宾逊被迫在无人岛上生活了二十八年。难道这表示,这次任务要先有心理准备,得在敌国潜伏这么久的时间……?)
伊泽还没得到结论,当他再次重头看这本书时,书末有关作者经历的一行描述,吸引了他的目光。
——作者丹尼尔·笛福,是安妮女王的间谍。
接着有这么一段描述。
「十七世纪末到十八世纪初的伟大作家丹尼尔·笛福,在英国君主体制下,曾服务于『安妮女王的名誉秘密机关』。
他暗中致力于推动英格兰和苏格兰的统一,光就目前所知,他曾使用亚历山大·高史密斯、克劳德·基尤等众多假名,到各地旅行。旅途中,笛福一面整合自己隶属的汉诺威派间谍网,一面揭穿敌方的间谍身份。
笛福也精通天文学和炼金术,并运用这些知识设计各种暗号。
另一方面,他终其一生,都一直是当代一流的知名作家。著作有《鲁宾逊飘流记》、《情妇法兰德丝》、《英格兰与威尔斯之旅》等。对笛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