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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真边由宇舍弃了自己的一部分呢?
那天夜里,她照梦里的我所说的,取回了那部分吗?还是没有取回呢?
而不管结果如何,真边由宇又舍弃了什么呢?
不用说,这三点对我而言都很重要。但是,我没有向她提出其中任何一个疑问。我不是在迷惘,我决定直到有一天能自然地提出那些问题为止,要静静地屏息以待。
原本我就是为了接受真边由宇的变化,才施加魔法的。然而我之所以对这三个问题有所抗拒,可能是因为我还没对此做好准备吧。那么,就不需要慌张。一切都并非她的问题,是我必须再有些成长。
另一方面,关于名为相原大地的少年的事,即使是现在我也能自然地提问。即使那名少年,和真边由宇所抱持的秘密有着深入的关联。
她的秘密肯定有两个,且各自有着不同的含意。
过去,我问真边她跷掉校庆准备工作的时候,她是这么说的:
——可以的话,我不想回答。但是,如果七草你无论如何都认为我说出来比较好,我就会尽量试着说出来。
在那之后不久,我问起她的烦恼时,她的回答是这样:
——我不打算和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商量。但唯独七草你,我无法找你商量。
我提出的两个问题,都是打算问同一件事。那个当下,我一心以为真边由宇跷掉校庆准备工作的理由,和她的烦恼是同一件事,然而真边的答覆却有矛盾。前者勉强还有能向我表明的余地,但后者却丝毫没有。
换言之,我的问题对她而言有着完全不同的含意。
她的理由和她的烦恼,虽然同样都对我隐匿着,但本质却是不同的事情。相原大地的事,肯定被分类在前者,是勉强还有能向我表明的余地的问题。所以我只往那方向前进。另一方面,真边让魔女施加魔法的理由,应该被分类在后者,因此我还无法介入。
当我针对相原大地的事发问时,她这么说:
「现在我不能说。因为我答应要保密。」
我知道,若是真边的话就会这么回答。
「我会试着说服对方——只将秘密和七草说。我得到许可的话会再联络你的。」
但是她就这样一直没有联络,而月份也改变了。
*
十二月的第一个星期六,我坐上了巴士。
因为一些原因,我想和秋山先生见个面。
我不知道他的联络方式。因此我联系了许久没联络的安达,请她替我和秋山先生协调。安达似乎很在意我要见他的理由,但我暂时含糊地回应了她。
秋山先生这次指定的见面地点,也是那座图书馆的自动贩卖机旁的长椅。我因为巴士时刻的关系,比约定早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图书馆,但秋山先生已经坐在长椅上了。
他身穿全黑的外套,肌肤白皙的他,与冰冷的空气很相衬,就像只出现在深冬之时的候鸟一般。他用右手指尖挂着罐装咖啡,左手手肘则撑在膝盖上,并将脸放在左手的拳头上。我走近后,他抬头说了声「嗨」。
「抱歉让你久等了。」
「不会。离约好的时间还早。」
「但是很冷吧。这几天气温似乎又下降了。」
「我喜欢寒冷。但是指定这种地方当见面地点,还是不太好。因为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在有暖气的房间里,害我忘了现在是冬天,看来我很健忘呢。就连巴士的时间也是,今天早上才总算想起来,然后配合时刻表出门。所以我没有等太久。」
他抬头看向我,歪着头问:「要去暖和一点的地方吗?」
我答道「在这里就好」。我也不打算谈太久。
秋山先生指向长椅隔壁的位置,我则在那里坐下。
「魔女和你联络了吗?」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上个月底,魔女打了电话给我的朋友。那时,她们似乎谈了秋山先生的事。」
「哦,有点不可思议呢。你的朋友和我有什么关联?」
「我以前曾说过秋山先生的事。她好像记得,并向魔女传达了那件事。」
「我觉得我只是随处可见的高中生啊。你到底是怎么形容我的啊?」
「我们谈到不管有没有魔女,最后都会留下某种悔意的话题。我把秋山先生的事,当作了一个例子。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解读的。」
「原来如此。然后呢?」
「我的朋友好像向魔女提案,要她再联络你一次。听说魔女回答她心情好的话就会打电话给你。」
「换句话说,我得到了捡回我所舍弃的自己的权利吗?」
「又或者,你可能得到了重新舍弃的权利。不过,得看魔女的心情。」
我叹了一口气。
「今天,我是想针对这件事向你道歉的。在我看来,我朋友所做的事,直接了当地说是多管闲事。」
秋山先生小声地笑了一下。
「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倒是让人挺苦恼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