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话。当然,真边是不会没有理由就拒绝这些邀约的,她也会诚实地回应对话。但她的态度,并没有随着时间的积累产生变化。她对待一个月内每天碰面的对象,和对待今天初次见面的对象,态度完全一样。
「要成为真边的朋友非常简单。」
我这么说。
「只要照实传达给她就行了。只要说『请和我当朋友』就行了。」
「不会被拒绝吗?」
「不会被拒绝的,我有自信。赌上我房间里所有的东西也可以,还能顺便加上口袋里的钱包和智慧型手机。你只要拿快用完的橡皮擦来赌就好了。」
「但是,真边同学点头后,会变成怎样?——」
「你们就会变成朋友。」
「其他呢?」
「不会有任何改变。」
吉野轻轻露出微笑,大概是装出来的笑容吧。
「那样算是朋友吗?」
「至少对真边来说,这样就是朋友了。」
「真边同学真是冷酷呢。」
「有时甚至是残酷。我曾经一边和她对话,一边用字典查残酷的意思呢。」
「这也是开玩笑吗?」
「谁知道呢。我真的有查过,但已经不记得当时的心境了。」
吉野轻轻地跳起,用握住单杠的双手撑住身体。
「因为是长裙,翻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不知道。要试试看吗?」
「还是算了。」
她就这样,晃动着悬在半空中的双脚。
「但是七草同学你不一样。」
「当然,我从来没有穿过裙子。」
「我不是说这个。你没有向真边说过『请和我当朋友』吧?」
「大概吧。小学时候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吉野紧握住单杠,两脚踩上地面。站上打击区的矮小少年,仿佛仰望着太阳一般全力空挥球棒。
「我从以前就觉得真边同学的朋友只有七草同学你而已。以旁观者的角度就能清楚明白,真边同学似乎只会对七草同学你说真心话。」
「你想太多了。我从来没看过真边说假话,无论是对谁。」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又并非如此。真话也分成很多种吧?」
「算是吧。」
「真边同学虽然不会撒谎,但我认为她相当严密地区分出了该说的话,和不该说的话,她或许是很谨慎地在思考自己的任务吧。我认为,能够忘掉自己的任务互相畅谈才叫朋友。对真边同学来说,能够忘记任务来谈话的对象——肯定只有七草同学你而已。」
确实,真边由宇就像是在替自己分派任务一样。不知道她对这件事有多少自觉,但我想她应该几乎是无意识的吧。如同克己地持续演绎着某个角色一般。
「因为真边一直是个英雄。」
我这么说。
「绝对不是这样的。」
吉野如此回答。
「真边同学在打破玻璃窗后不久,我曾经这么和她说过唷。我说『你的思考方式简直就像英雄一样』。」
「然后呢?」
「真边同学摇头了,连否定的时候都是自信满满。她说『不是这样的』。」
「她对自己的事是没有自觉的。」
「不——也许正好相反。她可能总是非常认真地思考着自己应该做什么才好,冷静到无法想像她只是个小学生。」
吉野静静地凝视我的脸。
她的嘴角虽然浮着一抹微笑,我却没办法从她的眼神读出感情。
「真边同学说『我的任务,是大声呼叫英雄』。」
那算什么?
我明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一直信仰着真边由宇。一直是我的英雄的她,才是我想守护的。然而她却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成为英雄吗?若她只是没有自觉,那正如我所愿。然而她却是刻意想站在别的立场上吗?
「对真边同学来说——七草同学你肯定才是英雄,一直都是。这点我虽然没有问过本人,但我想是因为真边同学知道七草同学你会伸出援手,所以才会大声呼喊的。她总是全力以赴地向你传达『这里有问题发生』。」
吉野温柔地露出微笑。
她笑着,仿佛只要这么说,我就会感到喜悦一般。
但那是不可能的。多么任意妄为啊。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大叫出声:那不是真边由宇,那才不是我的真边由宇。
那是我本应已经舍弃的我的声音吗?
是擅自替真边由宇赋予定义、像小孩子一样的我的声音吗?
一想到心中还残存着那个我的碎片,我便露出苦笑。我忍不住对魔女喃喃说道:「拜托替我抽离得干净一点嘛。」还是说她是叫我用自己的手,来舍弃这最后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