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谷稍微犹豫了。这样就像把自己的工作丢给别人一样。
但若是真边要替她处理信件的事,她多少也能轻松一点。于是水谷从包包中拿出信件,交给了真边。
真边确认了信件的正面和反面,然后极其自然地撕开了封口。
水谷太过震惊,连声音也发不出来。那个行为和至今为止的对话内容完全矛盾。不想被任何人讨厌的人,怎么会撕开不知道属于谁的信件?
呼吸两口气之后,水谷终于开口了。
「你在做什么?」
真边若无其事地打开信纸。
「当然是读信啰。」
「别人会生气的,说不定是很私密的内容。」
「嗯,我想也是。」
「什么叫我想也是!」
水谷忍不住大叫出声。
然而真边却用猫打哈欠般的慵懒声音回答:
「但是,就算交给时任小姐,她应该也会做同样的事。」
「工作的话就没关系,这就是那种东西。我想应该有什么处理守则吧。」
「我也有呀。」
她的声音明明不大,却有种奇妙的存在感,不管怎样都会残留在耳里。水谷很想当作没听到。
「我也有像守则一样的东西,例如踏出步伐的时机……那类的。我或许是个笨蛋,所以决定先相信再说。」
「你说相信……相信什么?」
——明明就对我所说的话一概不相信。
「眼前所见的事物。这封信件上写着紧急,所以得赶快才行。」
十分单纯的答案。
因为太单纯、太愚蠢,水谷甚至无法提出反驳。就像以为会被揍而闭上眼睛时,对方却紧紧抱住了自己一样。这份和想像中完全不同种类的冲击,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是一直凝视着真边的脸。
——所以我才讨厌她。
真边由宇肯定是真心想让走廊变干净,才会去打扫吧。
她就是如此纯粹、率直而正确。
水谷很清楚,这种人是不会被团体所接受的。做人应该要更加复杂、更加模糊才行。就像把弯曲得歪七扭八的钢丝,使尽全力再度将其拉开,让它变成波浪状一般。必须高举那根钢丝,并主张那是直线才行。不遵守这个步骤的话,是无法正确地进入团体中的。
毫不弯曲的直线,当然不会被喜欢。因为每个人都知道直线才是正确的,每个人都知道直线才是最美的。因此保持直线这种狡猾的行为,是不可能被允许的。
真边将信折起来,放回信封里。
「知道大地的所在地了。」
「为什么?」
「因为上面有写。不好意思在这么忙的时候拜托你,但可以请你把这封信交给七草吗?下午五点时到那座长阶梯底下就能见到他了。」
真边将已经被撕开的信封递给水谷。
她不由自主地收了下来。
「这是给七草的信吗?」
「不是,上面没有写要寄给谁。但是,我得先走了。」
说完「拜托你告诉七草」时,她已经转过身冲出去了。多么美丽的跑步姿势。对于水谷的感情,她完全置之不理。红色的圣诞老人帽,迅速地远去了。
4 时任 下午四点四十五分
数量堪称暴力的大量圣诞卡也差不多要见底了。
虽说如此,邮局的事务性业务都还没做,不知道今天晚上得工作到几点。
——到处散布「圣诞快乐」这种泛滥的语词,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虽然她在心里咒骂着,但回想起来,这个圣诞夜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
比如说,把这件事写上日记的话会如何?
十二月二十四日,晴天。我花了一整天送出数百道圣诞节的祝福。
以此为开头的文章,感觉也挺不错的。
太阳下山,气温也更低了。
路边开始有零零星星的光芒从窗户泄漏出来。时任不讨厌这个时间,她能借此感受到,身边有人正在活着的实感。不仅仅是在呼吸,而是确实地度过日常生活。
从某间宿舍中,传出了走音的「圣诞铃声」。看来派对已经开始了。在别间宿舍里,有一名少女拿着装有大蛋糕的特殊白色盒子,正准备走进去。时任将圣诞快乐卡分别塞进了每个邮箱中。手脚迅速,同时注意着不要伤到信封。
当她站立在名为「幸运草之家」的宿舍信箱前时,有人叫住了她。那声音就像在讲悄悄话般地微弱。
「不好意思。」
一个年纪看似国中生的女孩子就站在那里,单用「还是个小孩子」这个词就能彻底形容她。时任很快就认出她是住在这间宿舍的学生,却想不起名字。虽然岛上居民的名字和住址她大致上都能记住,但名字和脸就不一定了。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