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映入眼帘的东西,有一句没一句地发表感想。
平常的堀十分沉默寡言、在那片海岸上跟我说话对她来说有多么勉强,我没花上太多时间就理解到这些事。
我曾经问过她:
「为什么当时愿意跟我说话呢?」
她只是困窘地笑了,没有做出回答,周末收到的信里头也没有提及这件事。想必答案单纯到根本无须说出口,因为她是一个善良的人。我虽然不轻易相信他人,但还是相信堀的善良。即使被骗也无妨。
我认为真边由宇与堀的善良属于完全不同的性质。
说起来,我比较能对堀的善良产生共鸣。
我不知道昨天她们之间进行了怎样的对话——但那两个人会相互排斥是极其自然的事。尽管如此,堀还是选择去找真边谈话,就像在那片海岸与我说话一样,无论这对她而言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所以如果她受了伤,我不想就这么放着不管。
2
在离开教室一个小时之后,我终于开始前往堀居住的宿舍。
这一个小时内,我去了趟图书室,写了封信。我想既然有事想传达给不善言辞的堀,那么比起口头表达,还是用书信的方式比较好,况且女生宿舍也禁止男学生进入。
但是写这封信却让我大费心思。如果是那些没必要说出口的话,我可以轻易地一句接着一句写下——身体还好吗?最近天气变得相当地冷,早晚请留意别着凉了,保重身体。
然而一旦要提到真边的事,文字就从我的脑海中消失了。感觉各种单字都不合适,所以我还特地拿来字典翻查了好多次。
把好不容易写好的信放进书包、踏出校园时,太阳已经要下山了。我跨越伸长的影子,走到书店,买了一本文库本。那本小说描写的是一位热爱电影的平凡男性的日常生活。
我大概一年前读过这本小说。是一本既没有什么戏剧性发展,也无让人心神不宁的恋爱情节的小说。老实说大部分的故事我者忘光了,但是我还记得这本小说从头到尾读来都让人心情愉悦。我想既然是要带去探望人,比起悬疑或者推理小说,这种让人心情愉悦的故事更合适。
我请店员帮我把它包装在送礼用的漂亮深绿色纸袋里以后,前往堀所住的学生宿舍。我是第一次拜访她的宿舍,只知道大概的位置和宿舍名,还好最后顺利到达了。
那是一栋以砖瓦砌成,似乎会在童话故事中登场的雅致建筑。褪色后色调转为柔和的金漆门牌上写着『摇篮之家』。
我按下门旁边的门铃,立刻传来长而尖锐的铃声,不久后门打开了,一名年约三十中句的女性露出脸来。虽然嘴巴比平均大小还要大了一点,不过是个五官漂亮的女性。
「我是堀的朋友,我来探望她。」我说明自己的来意。
那名女性笑着说:「是吗?那就请进吧。」替我打开了门。我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干脆就放我入内,对此稍微感到吃惊。「我听说这里禁止男性进入。」
「凡事都有例外,像修理漏水的工人啊,圣诞老人啊,还有来探访跷课女孩的男孩子。」
这个人说话就像春哥一样,该不会这种个性的人很适合舍监这个职业?
这下我也不好说出「没关系,我放下信和书就离开」,顺从地走进了摇篮之家。
「堀不是因为生病吗?」
「是啊。」
「你知道她为什么向学校请假吗?」
「你觉得那孩子会跟我说这些吗?」
「其实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不知道她是怎么跟学校通知缺席的。」
我在玄关脱下鞋子,踏上走廊,闻到了甜甜的香气,那是有别于点心和水果的香味。借此我再次认知到这里是女生宿舍。
「那孩子的房间是二〇一号房,就在二楼第一间。」
「谢谢。」
我向舍监低头致意,走上又窄又陡的楼梯。某处传来女孩子的说话声,透过墙壁听起来很微弱,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只有偶尔夹杂其中的笑声鲜明无比。
我站在挂着二〇一牌子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我望着乏味的木门发呆,这时门把默默地转动了。
从门缝中探出头来的堀发出微弱的哀号,一种近似「哈」与「嘿」融合在一起的奇妙哀号。她穿着纯朴的运动服,看起来比在学校的时候还要年幼了几分。
我对她微笑道:
「抱歉,突然跑来。这是慰问品。」
我把书店的纸袋交给她,她接下后困扰地皱起眉头。也许空手过来对她来说比较轻松。
「我有话想跟你说,方便吗?」
堀以缓慢的动作一点一点地拉开门,我穿过缝隙,走进她的房间。里头有几个玩偶、墙上装饰着两幅已经完成的拼图、窗边有棵拇指大小的仙人掌、床上的毛毯有点乱。除此之外,在这间六张榻榻米大小的房间内,没有其他称得上是特色的东西。
堀指了指书桌前的椅子,应该是示意我坐那里吧,于是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依旧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一脸不可思议,就好像在水族馆里发现了在游泳的长颈鹿一般。
「身体怎么样?」我问。
她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