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想听他的推理,不管他猜对或猜错都无所谓。
「这次害你无端卷进这滩浑水,我必须好好向你道歉。」
对不起。
关于这次的事,我必须跟许多人道歉。匿名老师没怎么斥责我,只是很有耐心地问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责备我的人反倒是班长。佐佐冈则对我说:「你也邀我一下嘛。」
包含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在内的四个人,我想竭尽所能地郑重对他们道歉。但是郑重道歉比想像中还要难,因为我不太懂如何把感情注入言语中。
「只不过是涂鸦而已嘛。」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说。
「不管是谁,就算是我,偶尔也会想任性一下,在活着时给这个世界添些麻烦。单纯只是你这次的任性有些明显罢了。」
「是这样吗?」
「对啊,猫可是任性的专家喔。」
即便如此,涂鸦还是不对的行为。这跟人类只要活着,就会在无可奈何下替周围带来麻烦是不一样的。
而且我还有其他不得不道歉的事。
「对于给你添麻烦,我觉得很不好意思,真的。但是我一点都不后悔。」
就算时间可以重来一次,我肯定还是会画下涂鸦。就算我知道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可能被怀疑是犯人,我也不会改变任何行动。
「我差不多该走了。」
我从他身边站了起来。
「我会祈祷你能够一直不后悔地过下去。」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说。
「谢谢。」我回答。
活了一百万次的猫是好人,我很喜欢他。但即使如此,无论会给他带来多少麻烦,我都有想守护的东西。
从很久以前,我就有一样绝对不能放弃的东西。
*
放学后我被真边叫住。
「有件事希望你回答我。」她说。
今天还没真正跟真边交谈过。
我摇摇头。
「抱歉,我赶时间。」
「你要去哪里?」
「去探望堀。」
「我可以跟去吗?」
「不,我一个人去比较好。」
带着真边一起去的话,问题似乎会变得更复杂。而且现在我并不太想跟她在一起。
真边看似还有话想说,却很难得地欲言又止,一副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表达的样子。
或许就这么离去比较好,但我还是开口说:
「堀很不善于表达。」
「嗯,似乎是这样呢。」
「她不擅长的程度,是你和我都无法想像的。」
北极熊有北极熊的难处、深海鱼有深海鱼的苦衷,堀的难题也只属于她,周围的人不容置喙。
「你有什么话想托我带给她吗?」
真边无言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表示:
「我听说记住很多小知识的话,日常对话就会变得比较容易。」
她总是正确的,但这并不代表她能理解问题的本质。
这一次我转过了身,背对真边,快步走出教室。
*
与堀相遇大概是在三个月前。
也就是我来到阶梯岛的那天——与其说是来到,感觉更像是被人丢进这座岛。
印象中最初看到的景色是海。那是片未曾见过的狭小海滩,八月的太阳毫不留情地暴露在蓝天上,烤炙白色的沙。
当下,我自然无法理解为何眼前会出现一片大海,毕竟前一刻我明明还在住家附近的公园里走着。可是环顾四周,仰望天空,这里毫无疑问是片沙滩。风把海潮特有的咸湿气味送进鼻腔,波浪反覆重重拍打沙岸发出确实的声响。
我出神地眺望着地平线好一阵子,又或者我其实什么都没在看,只是感到一阵混乱。虽然心里有些不安,但就连那份不安都很模糊,未使我产生想要大喊或大哭的情绪。
一会儿过后,我总算想到该掌握自己的所在位置。我把手伸进口袋里,打算拿出智慧型手机,可是却发现里头什么也没有,最后只在另一边的口袋里找到一个扁扁的钱包。我身上穿的是夏天的轻松打扮,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口袋了。
虽说如此,知道钱包在身上,多少让我安心了一些。总之先回家再说,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只要走到车站就总会有办法吧,打定主意后我便转身想要离开。
海滩上没看到脚印,海岸被坚硬裸露的岩崖包围着,角落有道水泥砌成的阶梯,阶梯前有个女孩伫立着。那女孩的年纪跟我差不多,个子很高,眼神不太和善。
我朝她走近,带着高温的沙粒在鞋底下不稳地溃散开来。
「不好意思,我好像迷路了。」
她看起来依稀有点不高兴,另外也有种难过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她的左眼下有颗泪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