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关于昨天你寄给我的信,虽然非常简短,但我能感觉到其中的关怀,你一定很替我担心吧。」
堀没有做任何回答,将嘴巴藏在围巾之中,眼角不时瞥向我,一边配合我的步调走着。
冷冽的空气抚触过颈部,让我好羡慕她有围巾,我也想找个东西遮住口鼻。
「但我不太明白信中的含意,对不起喔,明明是专程写给我的。但因为只有一行,就算想读出字里行间的意思也办不到。」
这是我的玩笑话,但堀没有露出笑容。我的玩笑很遗憾地常被人说不好懂。
「正如你所说,真边很危险,与她扯上关系就会被卷入麻烦事里头。除此之外,我认为真边也身处于危险中。」
真边由宇很强。
总是勇往直前、毫不踌躇、坦率地追求理想。
所以她常常身处于危险中。为了拯救大地,她肯定什么事都会去做。大地只是一个偶然遇见的小孩,只不过稍微在真边的怀里哭过罢了。然而对她来说,光是这样就足以成为让她奋不顾身的理由。
不会变身,也无法使用必杀技的英雄,如果还是无法遗忘正义之心,肯定只能以悲剧收场。
「真边的头脑很好,但是个笨蛋,无法想像不幸的未来。让她去追查涂鸦犯算是刚刚好,因为放任不管的话,她真的会在亚马逊订购链锯。」
想像她拿链锯切开灯塔木门的情景并非难事,我甚至能猜想得到她会对赶来的警察做何解释。阶梯岛中也有派出所和警察,但因为岛上没有法院,所以警察掌握部分司法权。
假如警察接获门被破坏了的消息赶到现场,她想必会这么说吧。
——是,是我干的。我当然知道这样违法,但我依旧认为把门摧毁是正确的。想逮捕我的话,请等会儿再动手,因为就算是挣脱你的手也好、把你打倒也罢,我都必须继续往前迈进。
虽然我不熟悉法律条文,但这大概构成了毁损器物与妨害公务罪,也许还要加上一条强盗未遂。因为还未成年,所以事情应该不会闹得多严重,可是能够避免的话,还是避之为上。如果放着不管,无论多少次她都会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就连是否应该让大地离开这座岛,我都不太敢肯定。我猜测即使让他回到原本的地方,说不定也只会发生悲伤的事。」
年幼的孩子来到属于被丢弃的人们的岛上,肯定有其原因,我无法想像最后会是个单纯的快乐结局。
「但就算跟真边说这些也没用,因为她相信孩子就该待在父母亲身边,接受爱的灌溉茁壮成长。大地的家中可能发生了无可奈何的悲剧,一直待在这座岛上生活,对他来说或许比较好,但这样的可能性,她压根儿无法想像。」
真边由宇只看得到理想。
现实层面的问题大多与努力就能取得一百分的考试不同,她并不理解这一点。
「真边很危险,但正因为如此,必须有个人陪在她身边。」
堀突然停下脚步。
我也跟着停下,凝望她。
从围巾内侧传来堀微弱的声音。
「陪在真边同学身旁的人非得是七草同学吗?」
她的声音很纤细,就像害怕的小猫一样颤抖着。
「好久没听到了呢。」我勾起微笑。
「我很喜欢堀的声音喔。」
应该待在真边由宇身边的人,我并不认为是自己。
尽管如此,在这座岛上能够理解她的人肯定只有我,所以现在我不能离她而去。
电线一直延伸到山路前方。
高处传来鸟鸣声,有的鸟啼声低沉而悠长,有的则高亢而短促。太阳逐渐西斜,树下的阴影变得相当浓厚,也许差不多该往回走了。
正当我这么想时,我们走出了蜿蜒的山路,视野顿时豁然开朗。
前方有灯光,是从一间小小的组合屋中透出来的。小屋旁边搭了间像仓库的灰色建筑,仓库四周围有栅栏,栅栏上悬挂着一面白色牌子,上头写着『配电塔』。
我望向身边的堀,她也目不转睛地回看着我,然后将头往旁边一歪。
配电塔。一点都看不出来哪里像塔。
我朝亮着灯的小屋前进,堀也跟在我身后。
我缓缓地敲了三次门,但迟迟不见回应,当我准备再敲响门时,门打开了。探出头的是一名骨瘦如柴的男子,脸上的胡子杂乱邋遢。他把我从头到脚仔细端详了一遍。
「请问管理旁边配电塔的人是你吗?我们对这座岛上的电力供应情形有些疑问,所以就沿着电线来到这里,方便的话,是否能和你谈谈?」
男人低着头,似乎一直猛瞧我的左手。
「把手表摘下。我讨厌钟表,你先把手表摘下。」
我听话地摘下手表,收进口袋。
「好,进来吧。」他说话的语气就像守着国境界线的军人一样。
小屋中有张木制桌子,桌前放着同样材质的木制椅子。旁边还有个附有玻璃门的橱柜,那看起来是个碗橱,但里头排放的全是同一款威士忌酒瓶,有棱有角的瓶身上贴着模样陈旧的标签。
墙壁上钉了好几根钩子,细长的针垂吊向下。我稍微想了想,发现那应该是时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