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哥允许了,在饭厅里贴了张公告「本日包场」。佐佐冈吐槽:「那晚餐怎么办啊?」
我不知道在公告的另一边,真边与大地做了怎样的交谈。门口有几个闲来没事的住宿生聚集徘徊,我刚好是其中一人,仅此而已。
过了三十分钟后,门打开了。饭厅里的声音清楚传了出来。
首先听到的是哭声。
大地正放声大哭。
真边的表情还是跟来到宿舍时一样,她说了声:「打扰了。」住宿生里头没有人出声,大家想必都不知所措得只能目送真边离去的身影。她对众人的视线丝毫不以为意,迳自笔直地朝玄关走去。
看到春哥向大地走近,我迈步去追真边。
天空已经开始变暗了。
夹杂橘红色的天空中飘着几朵薄云,看起来没有要往哪个方向移动。投下影子的树枝和电线也没有丝毫晃动。没有任何动静、缺少光线的街道宛若一幅画。置身其中的真边快步走着,似乎对某件事感到焦躁。
真边的宿舍就在眼前,但她却往小巷接上大道的方向前进。这是一段不陡的下坡路,她的前方映出长长的影子。
我一奔近,真边就停下脚步。她回过头来,一副若无其事地说:
「怎么了?」
这是我要说的话吧。
「这一点都不像你会做的事。」
她微微皱起眉头,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就好像听到不知名国家的语言一样困惑。
「为什么把大地弄哭了?」
「不是我弄哭的呀。」
「那他为什么会哭?」
「大概是很难过吧。」
「什么事让他那么难过?」
「他的遭遇。」
「但是让大地说出这些伤心事的人是你吧?」
真边注视着我一会儿后,点了点头。
「嗯,的确,从这个观点来看,是我把大地弄哭的。」
她似乎事到如今才意识到这一点。真边由宇时常让我感到烦躁,构成她的各种要素之中,掺杂了我完全无法理解的成分,那股异物感有时会让我觉得不快。
「什么叫做『从这个观点来看』啊,还能有什么其他解释吗?」
「大地流泪确实是因为我的关系,但打从一开始,那份悲伤就存在于大地的心中,我想就算没有泪水,他其实也一直在哭泣。」
即使如此——
我的眼皮边缘轻轻地颤抖着。这是什么样的神经联系构造呢?我的烦躁似乎反应在眼皮上。
「即便如此,你为什么要丢下哭泣的小孩,独自离开呢?」
真边由宇弄哭孩子并不让我觉得意外。
因为她欠缺一部分常识性、人性、情绪性的东西,所以经常会犯下这种失误。然而,当眼前有小孩在哭泣,照理来说她不会置之不理。现在我肯定是为了她没有抱住大地而感到烦躁。
真边似乎察觉到我的不快,但她大概想像不到原因是什么吧,她偏头纳闷的动作一点都不矫揉造作。
「因为伤心而哭是很天经地义的事啊。」
「你的话,应该会安慰哭泣的孩子吧?」
「当然。」真边由宇直直地注视着我的眼睛。
「所以我才必须去那里。」
「哪里?」
「魔女的所在地。」
蓦地,我领悟到她心中的论点,眼皮的抽搐戛然停止。
真边说:
「只要握住手就可以让他的悲伤止息的话,我当然会那么做;如果买蛋糕给他就能令他破涕为笑,我也会去做。可是因伤心而哭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勉强止住泪水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改变了目的,我要想办法去解决最根本的问题。」
首先浮现于我心里的想法是:太好了。
我将堵在喉头附近的气息吐了出来。真边是为了让大地停止哭泣才走出饭厅。明白这点之后,我便放心了。
「你要去哪里?」
「去爬那道阶梯啊,我得去见见魔女。」
「天色已经变暗了。」
「我会买手电筒带去,我知道便利商店有卖。」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在那之前,可以先给我三十分钟吗?」
我知道想要留住她的话,这种说话方式最有用。
真边用力地点头,然后看着我的眼睛。
「为什么笑了?」
「咦?」
「刚才你笑了吧?」
是吗?我没有自觉。
和两年前分别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喔。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