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我一声不吭地听着她的话语。
「会涌现一种好像在一片漆黑之中寻找东西的感觉。而我想要的东西其实离我很近,只要伸手就能拿到,可我却偏偏不知道它的位置。如果有颗小灯泡,这份微弱的光亮便可以解决问题,但我就是没有那关键的灯泡。」
她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这毫无疑问是泄气话,然而听起来并没有那种感觉。应该有人能够好好聆听真边抱怨才对。由我当她的听众似乎不太妥当,毕竟这一切听在我耳里怎么样都不像是泄气话。
「我不擅长思考,所以那种时候,我都会姑且先抓住身边的东西再说,结果事后常会感到后悔。」
她并不适合『后悔』这个词。
「总而言之,看来你有在好好反省试图偷渡这件事。」
「果然还是不应该给别人添麻烦,下次见面时,我会好好向他们道歉。」
「嗯,只要你诚心道歉,那两个人一定会原谅你的。」
雨点渲染了周遭的风景,一切声响都夹杂着噪音,眺望这幅景致会产生一种现实跟着模糊起来的错觉。
因为没有其他事可做,我们难得地聊起往事。我有很多和真边共同拥有的回忆,多到把一些以为自己不可能忘记的事在从她口中听到之前都给忘了。
真边将脸转向我,微微歪着头。
「去海边那次是六年级的时候吗?」
「应该是五年级吧。六年级的夏天,你的脚不是骨折吗?」
我记得她是从树上摔下来的。我当时没有在场,所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小学六年级的女生爬到树上去。
「是喔。总之海边附近有家冰淇淋店,对吧?」
「有吗?」
「有啦。我们有吃啊,味道很浓郁,那是我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冰淇淋喔。」
「我不太记得了。」
记得那次在海边,真边跟喝醉酒的大学生发生了纠纷,让我捏了好大一把冷汗。不管冰淇淋有多么好吃,都没有遗留在我的记忆中。
「我们约好了啊,要再一起去吃那家冰淇淋。」
「是吗?」
「嗯。口味有香草、巧克力跟草莓。两个人的话,总会有一种口味吃不到,所以七草你就说之后再来吧。」
虽然我记不得了,但很轻易就能想像当时的情景。
真边面对重要的事马上就能做出决定,但对于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却总是犹豫不决。肯定是看到她一直难以抉择要挑哪个口味的冰淇淋,所以我才会那样提提议吧。
「不可以忘记约定啊。」
「我会尽可能不忘记的,但如果我真的忘了,你只要再提醒我就好了。」
对话在此中断了一会儿,耳边只听得见雨声。那声音相当大,但却又薄弱得立即就会从意识间脱落。
真边沉着声委婉地说:
「那你还记得国中二年级的夏天,我们订下的约定吗?」
换作平时,我一定可以巧妙地回避掉这个问题。
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我的心却不可思议地诚实了起来。雨声隆隆,如同某种噪音,我并不讨厌这声音。
我摇了摇头,但这并非表示我忘记了。
「不对喔,真边。我们并没有做任何约定。」
要对真边由宇坦承的话,我只能这么回答。
*
真边由宇会在那个夏天离开的事,我早在两个月前就听说了。
所以我的心情并没有特别动摇。
虽然多少感到有些寂寞。因为长久以来,我的日常生活都绕着她打转。可是我并没有想哭的情绪,反而觉得我们的关系即将中断是很理所当然的发展。
薄云罩月的夜晚,在附近公园的溜滑梯下方,我们对彼此道「再见」。不知名的夏虫高声鸣叫着。
真边由宇就像个普通女孩子一样低垂着头,似乎沉浸在离别的感伤情绪中。我记得她那副模样令我印象深刻。唯独在那一刻,她失去了她特有的光芒。
「呐,七草。」她说。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时她说出的这句话,一点都不像她会说的话。在问别人问题之前,需要取得对方许可——原来真边由宇也会有这种观念,我对此感到十分吃惊。
我点了点头。
肯定是夏天空气的缘故,她的声音听起来带点湿热。
「为什么你笑了?」
我不懂她的问题——笑了?什么时候?
「我说要搬家的时候,七草你笑了吧?」
仔细一听,真边的声音微微发颤——一直想问,却又不敢问。这句话也不像她会说的话。
那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老实说我不记得自己那时露出了怎样的表情,也对自己的心境没印象。
「我是不是一直在给七草添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