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更不会强迫裕子接受他的心意。他在有点近又不会太近的地方。静静地守候着裕子。
“我永远在这里。”
他告诉裕子,只要你回心转意可以随时来找我,然后向我倾诉你的心事。倾诉你自己的未来,你曾经走过的日子。
不久以后,裕子第一次去高泽的家。找到工作后,高泽搬离家里,开始一个人的生活。那一晚,裕子几乎什么都没有说。高泽也没有开口询问,在末班车之前,她离开他的家。一星期后,裕子再度造访他家,这次她向他谈起儿时的回忆,两个人静静地相互交流心情。
当谈话中断时,高泽开始听唱片,有时候两人一言不发地聆听音乐到黎明。终于,裕子的心里有某种情绪开始发芽。她知道那并不是爱,那种情绪不同于十七岁夏天的感情。没有激情,没有痛楚,平静却温暖,温柔又感人。距离圣诞夜的分手已经有十八个月了!在裕子如临深渊的日子中,高泽就像是照亮水面的月亮,在她心头洒下一道光线。裕子体内萌生的感情已经长大,她已经无法再忽视,终于她下了决心。
——我要回应他的感情
——即使这不是爱,我也应该珍惜这份纯洁的感情
那一天晚上,她再度造访高泽的家,准备投入他的怀抱。即使她自己并没有注意到,但引导裕子走到这一步,其实正是爱的一种形式。她太执着和我共度的日子,完全没有想到爱情还有其他形式。
我走在青山通路上的人行天桥上。如今,在距离我不太远的地方,我所爱的女人正准备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我屏气凝神,倾听自己剧烈的心跳。昏暗的灯光下,裕子一件一件地脱下身上的衣服。她意识到高泽的视线正在房间的某个地方,并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当她脱下身上最后一件衣服时,她为自己的身体缺乏女人优美的曲线感到害羞。
我再度迈开脚步,由衷地希望如果可以走到他们所在的地方,我会带她远走高飞。裕子走向高泽,把身体依在他的胸口。突然她的心头掠过母亲的死亡,但她内心的兴奋和激情赶走了这份杂念。她垫起脚,开始跟他亲吻了起来。我拼命克制住自己想要大声呼喊的冲动,漫无目的地走在夜色中的街头。一种暴力的冲动画面在脑海中翻腾,快要让我晕眩。她数度回想起以往的恋人,内心充满不安,觉得对他、这眼前的男人都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
她突然悲从中来,泪水差一点夺眶而出,但是她努力忍住了。房间里悠然响起艾尔·迪·米欧拉的吉他音乐。热情而挑逗的旋律。终于裕子内心的炽热和音乐的律动产生了共鸣,高泽每次触摸她,就带她进入了巨大的起伏。在处女膜破裂的那一瞬间,她的脑海深处清晰的浮现出树林中的光景。
(悟,对不起……)
我跪在冰冷的柏油路上,为自己失去的东西泪流满面。她的薄唇、她洁白纤细的脖颈,锁骨上略带有阴影的凹陷……一切的一切,都从我的臂弯中消失,永远无法再回来了。那一夜,才是我们真正的分手。
58
那一年的夏天,他们向从沉重的诅咒中解放的孩子,天真奔放地尽情享受生活。为了弥补等待所浪费的日子,高泽私人的时间都陪伴在裕子的身旁。暑假的休假时,他们镇日守在蓼科的工作坊,在带着凉意的空气中互相依偎,天南地北地聊天到天亮。
我是他们这不场恋爱剧的唯一观众。我不知道此时此刻,为什么可以如此鲜明地感受到裕子的心情?这种打击太残酷了,然而裕子无法了解我的痛苦。她醉心于自己的肉体可以为高泽带来欢愉。当她发现,自己的投入可以为高泽带来更大的满足感,便借由更积极地互动沉醉于性的愉悦。她把羞涩和各种纠葛藏于心底,积极回应高泽的各种要求。结果,她获得更深层的肉体愉悦。她以自己的方式,踏上了重生之路。当她了解“给予”的快乐后,她再度开始呼吸。当她遭到我单方面的拒绝后,高泽对她的需要,让她从中找回了自我。
存在的价值……不仅是她,那个年纪的我们,都在拼命追求着自己的存在价值。今夜,她又在高泽的家里投入他的怀抱,存在的价值……只为了寻找自己的存在价值,她的声音回荡在我的心头。即使我塞住耳朵,无论我再怎么声嘶竭力地大喊,这个声音穿透我的心底。听起来,不详是她的而是别人的声音。声音、声音、声音……带着破镜边缘般的锐利感觉。在忘我的一瞬间,她停止呼吸、脑海里闪过死亡的不安。然后在安静的时候,她偷偷窥望着高泽的表情。她想知道,他到底有多满足。
我抱着胸口燃烧般的痛楚,捱过这一刻。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盯着灰色的墙壁,咬紧牙关、握紧双拳、浑身颤抖。我甚至觉得他房间内所有发生的事,只是我偷天换日的记忆。难道不是我拥她入怀吗?难道不是我陪伴在她身旁,我只是在回忆曾经拥有的夜晚吗?我在她心目中,不是仍然占据了很大的位置吗?然而,这种幻想立刻支离破碎。裕子呼唤着高泽的名字,然后她主动渴求着他,轻轻地依偎过去。这样的夜晚上演了无数次,在夏天结束的某一天,便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59
这个故事也将要接近尾声。当然,从今以后我仍然必须继续走自己的人生,随着月转星移,我的生活中也将发生极端插曲。但是这是我和裕子的故事,所以剩下的内容不多了。
我觉得难以置信,如此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尽我们共度的时光吗?能真正值得诉说的就是——在人生的终点,仍然握在手上的东西,其实不如人们想像的那么多。
60
我在不知不觉中睡着。坐在窗边,呆望着洁白的月亮,结果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当我听到赶紧冲下楼梯,铃声却突然断了。家里寂静无声,半夜零时刚过。父亲还没有回来。我回家时,母亲已经在里面的房间睡了。回到二楼,电话铃声又想起。铃声在冰冷的房间里低鸣,就像虫子不合时宜的叫声。我走去客厅,拿起电话筒回话。
“喂,我是井上……”
然而对方却没有回答,轻微的呼吸声听起来就像是精灵的低喃。我立刻恍然大悟!心头涌起一阵暖流。
“五十岚同学吗?”
我仿佛在对夜空中的星星发问,感到一阵心慌。经过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