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还没有做好见她的准备。但是总有一天,不久之后。”
“不久之后是多久?”
藤泽久美问我的语气就像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老实说,我好不容易走上重生之路,未来还充满很多变数。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走的道路,是否能够通往目的地。”
她什么也没说,沉默不语地注视着一公尺前方的景色。
“总之……当我觉得自己有资格时……”
“有资格?”她突然开了口。
“什么叫有资格?说什么谁对谁有资格,谁配不配的上谁,这种说法太悲哀了。”
对!是很悲哀。然而……
“我是一个心狭量小的人,很难不这样想。如今,我实在不认为自己是和五十岚小姐匹配的人选。”
藤泽久美缓慢地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她的表情,令我想起曾经在竞技场看到过的悲伤笑容。
“如今,或许是高泽先生支持着裕子……”
一阵剧痛穿过我的胸口。我努力转移注意力,把视线移向黑色的天空。
“如果没有他,裕子现在可能更惨。”
藤泽久美的声音很低,没有起伏。
“裕子很了解高泽先生的心意,但是高泽先生却很克制,始终扮演着朋友的脚色。高泽先生虽然说话很直、容易招致误解,但是其实他很敏感、善解人意。”
“我知道。”我回答她的话。
他很用力地注视着我的侧脸,终于抬头把身体向后仰。
“如果裕子的男朋友不是你,我绝对会撮合他们两人在一起。”
我不可思议地望着凭自己的主见,对我拔刀相助的藤泽久美。为什么她不是帮高泽而是帮我?难道裕子说的故事那么吸引她吗?或许,像夏日的青草味般的某种记忆片断,维系着我们三个人。我们可能过度享受了人生的欢愉,所以必须在日后的漫长时间内还清负债。在这些日子结束时,我们可以再续前缘吗?我对藤泽久美说道。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我们会像以往一样,并肩走在微风轻抚的小径上。”
“总有一天,我们会重新走回应该无法倒流的时光,迎接往日的美好。”
56
那天之后,藤泽久美时常和我联络。新的季节来临,她会在谈及自己近况的同时,告诉我裕子的情况。裕子的身体似乎被她内心织出的丝裹住了,渐渐地她断绝和外界的交流。夏季流逝、秋天结束,当冬天来临时,连藤泽久美也很难触及裕子的内心。
她内心的情景偶尔会传递到我心头,就像从水底看地面的世界一样,已经变得扭曲、褪色,两声音也很模糊、那一阵子,我就像穿着意见还不习惯的新衣服,对自己逐渐改变的模样感到不知所措,却仍然在微光中摸索前进,试图在这个世界上,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处。
一年前的冬天,我以为这辈子再也无法见到裕子了。我不想把她卷入自己没有希望的生活。然而,某天之后,我又会开始走路,当然我再也不可能回到十七岁时期的自己。我失去了太多的东西。所剩下的大部分也都已经扭曲变形。不过我还是很有耐心地拼凑剩下的碎片,努力建立一个全新的自我。
我已经排除敏感的感性和激烈的攻击性,这些我不再需要的东西。取而代之的,是协调性和明哲保身这类陌生的情绪。这样的年轻人,变得比以前更宽容、温和多了吧。我虽然不能再跑步,却有两条腿,可以忍辱负重地走到任何地方。虽然身上背负着宿命,也学会把这些当成是与生俱来的气质,学会不再注意这些不自由。更学会区分使用不同的假面具,了解如何和周围的人相处。
有一天,我扪心自问。自己是否已经做好和她相见的准备?然而,我却无法立刻找到答案。虽然我列举出一百个否定自己的理由,但归根结底只是因为我的胆怯。我不敢面对当他看到我现在的摸样,脸上会露出哪种表情。虽然每天都很想去见裕子,等到第二天,我又打退堂鼓,觉得应该等自己再好一点才能见她。于是,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往后延宕。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春天的时候,我已经升上二年级。
57
那天,我去了东京。我到涩谷买书和吉他的乐谱,买完东西后,仍然在喧闹的街头中流连忘返。春天温暖的空弃充斥着街道的每一个角落。在夜幕中的街灯下,我倚在护栏上,吃着在便利店买的三明治。当我茫然地望着过往行人,用可乐配着已经失去水分的火腿吞了下去。
(悟……)
声音出其不意地传入我心中。我已经多久没有听到她如此清晰的心声了?我停下握着可乐的手,凝目望着夜空。
(悟……)
然而她并不是在呼唤我,就和那个秋日曾经听到的声音一样,那只是她的感叹号。下一刹那,她内心交织的复杂情感就像骤雨般降落在我心里。此时此刻,她正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投入了高泽的怀抱。当她和他双唇紧贴时,她无意识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对!和那个时候一样。
在蓼科的工作坊,当高泽突然亲吻她时,她也曾经呼唤我的名字。我丢掉可乐罐,起身站了起来,心痛欲裂。如果不做一点其他的事,我一定会崩溃。她在高泽的怀抱中,回想着至今为止的时光。这些情景就像照亮夜空的路灯一样,浮现在心灵的黑暗中,随后又渐渐地消失。
她想起高泽对她所做的一切,以及不曾对她所做的,对此裕子都心存感激。他只是陪伴在她的身旁。他不会鼓励裕子也不会问裕子其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