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问?”裕子看着自己的脚尖反问我。
“嗯……”
我为什么要这么问?为什么呢?正当我思考要什么回答的时候,她又开口问我:
“是因为我在信上写的事情吗?”
我知道自己不是问那件事却没有否认。
“对。”我说道。
“跟他们这些有个性的人,长期相处在一起就会觉得不轻松。”
嗯!裕子点了点头,又继续说下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不会感到讨厌。虽然有点不知所措,但是不会不喜欢。”
“嗯……那就好。”
“基本上,他们的人都很好,只是太天真了。”裕子补充说明。
远方,黑暗的尽头响起列车的汽笛声。听起来像是古老年代就绝迹的动物叫声,感觉空洞没有真实感。
“有时候……会让我不安。”
裕子停止脚尖的动作,看着我的脸。
“因为我们能够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对。”
“有时候,只要想到自己是否会在无意识中伤害到你,就感到很不安。”
“对不起。”裕子缓缓地低下头,小声地说道。
不久,向着汽笛的火车缓缓地开进了月台。列车花了好长的时间,慢慢地进过了我们的面前。这种情景令人联想到古老时代已经绝迹的巨大生物。如果说,狗可以变成鲸鱼,列车变成某种动物,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眼看着列车渐行渐远,我开始幻想着侏罗纪的神话。当最后的车厢消失,黄色的尾灯随之扭摆,消失在铁轨前方,月台再度笼罩在一片寂静中。
曾几何时,天空又开始飘雨,夜空在柔和的雨丝中看起来特别温柔。我把手肘放在腿上,双手则在脸的前方交握,开始欣赏着天空的雨丝。裕子不出声地静静流着泪,我始终沉默不语。当天空开始飘雨的时候,她留下了滴一滴眼泪。因为觉得自己将要失去她,于是温柔的搂住她的肩膀。
裕子无力的把全身靠在我身上,开始低喃。
“井上同学……我喜欢你,比任何人都喜欢你。”
“我知道!我也喜欢你,从第一次看见你,始终喜欢着你。”
“我也知道。”裕子轻声地回应。
40
当我沉沦在时间的混沌中,体温仍在37度2左右徘徊。感觉就像得了产前忧郁症,但是至少我身上完全没有怀孕的徵兆。脑海里的白雾很少有散去的时候,集中力就像太阳照在山谷的村庄,才刚露脸就立刻消失无踪,连呼吸也变成了一件苦差事。对我来说,空气就像高粘度的体液。
在这种状态下,关于联考的复习当然没有太大的进展。和去年同期相比,我的偏差值成绩又比去年降低了不少。放弃虽然很容易,但是我以顽强的忍耐力,每当有所失去之际,我就会捡起地上的碎片。
裕子每个月回打两、三次电话给我。她本来就不多话,在电话里更加寡言。我们经常找不到下一个话题,彼此握着听筒一、两分钟却都不发一语。然而我们仍然相信,这份沉默仍然具有意义。至少,那一刻!我们分享着同样的无声世界。
她没又说出那一晚在月台上流泪的原因,也没有为她的泪水做任何说明,徒然留下我毫无根据的臆测。疑问就被搁置在保留的棚架上,话语被悄悄地收进了丢弃的抽屉。我就这样度过了十九岁的秋天。
41
秋意正浓的某天,我难得去了东京一趟。跟上次的情况一样,我要参加全国模拟考。这天,没有像上次那么深受解离症之苦。在我体内扎根的不协调感,已经从初期尖锐的表情缓慢的转化为更深入、原始的东西,其实这是病情进化为个性的现象。我变得冷眼旁观,开始和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当我看着自己,就像在一旁欣赏别人主演的连续剧。
日常的生活变得稀薄,也淡化了沉重束缚的烦忧。我在昏暗的教室中思考。裕子的眼神、呼吸、体温……我想要触摸她的头发,想要感受她的存在。如今,她和我身处相同的城市。当工作人员进来巡视,要求我离开教室,我才回过神,其他的考生早已不见踪影了。
我告诉对方,我马上就会走。工作人员无言地点头,转身离开。随后,我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向出口。我讨厌裕子身处的那个环境,她在那个地方会令我感到极度不安。然而,我还是要去那里,为了寻找我熟悉的裕子。
42
坐在柜台前的总机小姐,是上次那位女孩子。
“你好。”我向她打招呼。
“你好。”她眯起眼睛看着我,好像在搜寻记忆。
“你是……井上先生?”
“对!你是藤泽小姐。”
“对。”她露出健康的笑容点头示意。
她的表情毫无防备,不像是职业笑容。
“五十岚小姐,今天……”
听我这么一问,她的表情犹豫了一下。
“裕子,今天休息。”
是喔……我在心里低语,思考着该如何接话。
“那个……”她用含蓄的语气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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