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率地说,在工作告一段落后,我打算陪裕子一段时间,白天也想和她在一起……之前的这段时间,才把她送到了托儿所,所以,虽然咱们刚认识……”
“啊,原来是这样。”
“是的。”
她似乎非常理解,说:“这么做或许对裕子好。不过,这样您会不会太累了?”
随后,她说下去。
“裕子在托儿所看上去非常寂寞。不论我怎样邀请,她都不愿意融入孩子们的圈子,总是一个人在窗边望着天空。估计她在想爸爸。”
“裕子吗?”
“是的。偶尔给我说点什么,几乎都是以‘悟怎样怎样’开始,总感觉像是在说自己的恋人。”
见我一直默不作声,她接着说道:“如果一直这样,等她出嫁的时候会有很多问题。要么,您一辈子不打算让她离开?”
“是的,因为她是我的妻子。”我说。
保育员像听到了一个古板的人偶尔说出来的笑话,电话里传来了做作的笑声。
从向事务所的所长提交辞职信,到完全从工作中脱身,一共用了两周多。因为需要招聘新人、交接工作,无论如何也需要这些时间。这期间,裕子和以前一样去托儿所。
当我告诉裕子要辞去工作的时候,她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问我:“是因为我才辞职?”
“不是,我想和裕子一直在一起,所以才辞掉工作。”
话音刚落地,裕子一下抱紧了我。
“太高兴了,谢谢。”
她说着,把柔嫩的脸颊贴到我的脖子上。
我没有说谎。
我们剩下的时间恐怕不多了。连相处一百年都觉得不够的感情,该如何倾注到她身上呢?即使二十四小时一直在一起,也不够。
“可是,我们吃饭的钱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裕子不安地问我。
“裕子,或许你忘了,经过我们两个人的努力,已经有一定金额的存款了,所以没有关系。”
我在心中继续说道:而且,你几乎不吃东西了,我们用在吃饭上的钱微乎其微。
于是,我们开始了整日形影不离的生活。假设两个人被一根透明的线系在一起,估计这条线也没有几米。白天我们去熟悉的地方,晚上互相拥抱着入睡。没有性欲的爱抚,带给我一种扬弃性的兴奋感。
如果说最爱的男女出于最亲密的状态,这只不过是幻想,因为“亲密”这个词并非指肉体的关系,而是对内心世界的展现。
我们也经常去废弃的工厂。
不知道那里原本是生产什么的,不过在长满茂密苜蓿的空地上,只要你去找,就能找到无数个螺丝钉。铜或黄铜制成的螺丝钉,像代表某个年代的文物,甚至能从中感动某种韵味。我们把收集的满满一口袋螺丝钉带回家,然后倒入宽口的玻璃瓶里。
排在书架上的瓶子已经有十六个。最终能增加到几个?倒有能得出答案的计算方法,但我尽量不去想。
裕子一边望着放在CD和小说之间的螺丝钉瓶子,一边说:“总觉得像标本。”
“是啊,简直就是某些东西的化石。”
有一种叫标准化石的东西,是指代表某个时代的化石,比如代表古生代的三叶虫,代表中生代的是菊石。假设如此,那放在最右边的螺丝钉就是代表裕子十四岁时的标准化石,最左边的则表示裕子变成了五岁。
无论如何,时间在流逝,不管朝着哪个方向。
56
睡不着的夜晚,我经常给裕子讲一些往事。
“悟,睡着了?”
“没有,醒着呢。怎么了?”
“睡不着。”
“嗯?”
“我害怕,担心这样睡下去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用食指梳理着裕子额头上汗津津的头发。
“没关系,我会一直在这里。到了早晨,还会有和今天一样的日子在等待着我们。”
“嗯……”
在黑暗中,浮现出一个小小的白皙面孔。她闭着眼睛,睁也不睁地对我说:“可是……悟,虽然你在这里,我也许就不在这里了,会被带到别的地方。”
“谁会带走裕子。”
她还是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不知道……”
“没关系,我会紧紧地把你抓住。”
“嗯。”
黑暗和寂静包围着我们。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死人,躺在被深深埋在土里的棺材中,却是幸福的骸骨,和伴侣手拉手做着前世的梦。
“裕子,在你睡着前,要不要给你讲点什么?”
“嗯,讲点吧,求你了。”
“让我想想,那么,就讲点我们刚刚相遇时的事吧。你还记着吗?”
“只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