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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妻子九岁,而且明天可能变成八岁。
到现在,两人一起外出,也不再担心别人怪异的眼神了。尽管我有些痛苦,但别人好像都把我当成裕子的年轻父亲了。
所以,春暖花开的时候,一到周末,我总是带裕子外出。我认为阳光对人有治疗效果,对现在的裕子,阳光是必需的。
到了春天,裕子依然像是和谁约好了似的,大概每隔半月就发一次高烧,病倒在床。虽然对方老老实实地地遵守时间,但她显然搞错了约会的对象。
即便不发烧,她也不停地从那薄薄的唇间发出咳嗽声,就像要吐出心中的阴影一样,这听上去像非常伤感的话语,也像把玻璃杯轻轻地放到缺乏生命气息的空屋子的桌子上,所发出的声音。
38
我拉着裕子的手,走在自然公园的人行道上。
或许是被春天温和的阳光吸引,在我们的身前身后,到处都是在深绿中轻松散步的一家人或恋人。为什么聚集在公园里的人看上去都一样幸福?他们肯定也有各种各样的痛苦。圣诞夜和公园这样的时间与空间,也许具有共通的特性,那就是幸福与和睦。
不久,走到了大广场,我们坐在长凳上休息。我从背包里取出矿泉水递给了裕子。
广场中央,孩子们正在欢快地踢足球、四处摆放的长凳上,恋人们正在聊着自己的未来。
以前的我们也是如此。
十八岁的我们本来就是幸福的,而且认为这种幸福会一直持续下去,这想法占据着我们整个头脑。
我指着广场四周的樱花树。
“我们上高中的时候,那里的树还是很小的树苗。”
为了能让樱花树互相支撑,每棵树都被横木括了起来,这让我联想到牙齿矫正器。
“嗯。约翰总想把树跑出来,每次都要费劲地阻止它。”
我总是这样试探着和裕子聊一些往事。如果她还记着那件事,能给我相应的回答,我就非常高兴。
“第一次亲吻的地方,你还记着吗?”我说。
“嗯,记着,就在树林里的小亭子。”
“第一次爱抚也是在那个地方,那是我第一次直接触摸裕子的胸部。”
裕子有点不可思议地看了我一眼。每当看到这种表情,我就感觉自己孤零零被遗弃在远离太阳的行星上。
“巡逻的老爷爷总是一到八点半准时来,喊着:要关停车场了,还有车子吗?”
过了一会儿,裕子说:“是的,我记着。那老爷爷现在还好吗?”
“肯定很好,今天还会来喊:要关停车场了,还有车子吗?”
“是吗?”
“嗯。”
在春天的公园里,如果能这样和裕子相互交谈,我就是一个幸福的人。就是这种感觉。
39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世界就像一个无法通融的死板男人,只知道准确无误地记录着时间,每一天都准时把我们带到未来的一天。只有裕子在这种框架之外,独自在时间的轨道上逆行。
我们经常去废弃工厂或杂木林的人行道上,有时候还去镇外田径场的看台,到处追寻我们之间落叶般积攒下的记忆。
我们还去了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去过的那家意大利餐馆。我要了米兰风味的嫩煎猪肉,裕子点了辣香肠比萨饼,但她连一半都没有吃完。她饭量很小,这让我非常不安。结婚纪念日时的她,苗条的身体中显露出让人难以置信的旺盛食欲。这种差距变成了一个尺度,冷漠地预见了裕子的将来。裕子正不断地失去各种东西,对她来说,或许没有必要再往自己的体内注入什么了。
有一天,我们坐上电车,又转乘公共汽车,去了我们毕业的高中。
因为是星期天的中午,校园内几乎见不到人。穿过校门,走下约五十米长的斜坡,就是教学楼的大门。裕子一边走一边踢着柏油路上的小石子。
“在下坡路上,这样会摔跤的。”
“没事儿。”
可话音刚落,她踢石头没踢准,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我立刻伸手撑住了她,但她踢出去的脚上穿的鞋子掉了下来,滚下了斜坡。
“谢谢。”裕子说。
“不用谢。”
“我的鞋子……”
“嗯。”
“太大了,不跟脚。”
“那就再买双新的。”
“对不起。”
“不用道歉。”
“可是,又要让你花钱……”
“没事儿。”我小声地回答道。裕子挣开我的手臂去捡鞋子。
我盯着她那瘦小的背影,在心中念叨着:
不用在意钱,因为你正在忍受更痛苦的事情。
鞋子之类的东西,只要你需要,不论多少我都给你买。
只要你能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我可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