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是吗?你觉得见上一面好吗?”
“嗯,非常好。”
裕子把头贴在我的后背上。传来了微微的颤动,我知道她在无声地哭泣。
“还是……”
“嗯?”
“很难受,特别是想到再也见不到了。”
“可以再来见他们呀。”
透过外套,能感觉出裕子在摇头。
“我决定了,今天是最后一次。如果继续相见,恐怕会让大家都难受。”
“是吗?”
“嗯。”
九岁少女的决定是以一个结局为前提的,想到这里,我心如刀绞。
“感觉爸爸和妈妈发现了什么。”裕子说。
“发现裕子就是裕子。”
“嗯。”
裕子的喉咙“咕嘟”响了一下,或许那是吞眼泪的声音。
“妈妈说了,现在非常后悔当时反对女儿的婚事,好说他们错了。”
“嗯。”
“他们说只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幸福,说完,妈妈就哭了。”
“裕子,你是怎么回答的?”
“什么也没说,我只能拼命忍住泪水。”
说到这里,裕子沉默了,我只是不停地踏着自行车。
过了一会儿,裕子又开口说话了。
“热酸奶……”
“嗯?”
“妈妈给我做的,非常好喝。”
“妈妈的热酸奶?”
“嗯,那味道只有妈妈才能做出来。”
“是啊……”
裕子从我的口袋里取出纸巾,擤了一下鼻涕。
“爸爸拿出我小时候的照片,一个劲儿地说太像了、太像了,还盯着我的脸,感觉他好像在确认什么。”
“是吗?”
“他们说了好几遍,让我再去。”
“那,你就把事实说出来吧。”
“不行,我不会那样做,悲伤的事实还是不知道的好。我希望爸爸妈妈一直认为我还活着。先于父母离开这个世界,是最大的不孝。”
的确如此,但是,这样真的好吗?裕子不痛苦吗?
裕子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
“悟,在我最后那一刻,只要你在就可以了……”
快到家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裕子突然说:“喂,你看。”
裕子伸出胳膊,把手伸到我的眼前。
“项链,妈妈给的。”
她的手指上,晃动着一条银制的普通项链。
“听说是姥姥给妈妈的。妈妈说,本来想让我在结婚典礼的时候戴。”
“嗯。”
“妈妈的愿望没能实现。”
“不过,你妈妈最后还是把项链交给你了。”
“是啊。我问她,这东西给我合适吗?妈妈点了好几次头,说合适。”
“你妈妈知道,裕子就是裕子。”
“是吗?”
“肯定。”
裕子的母亲肯定认为自己做了一个短暂的梦,在梦中时间倒流,见到了小时候的裕子,而且实现了愿望。
“我会珍惜妈妈的项链。”裕子说。
36
我望着她睡觉时的样子。
在月光的映照下,她的脸色十分苍白,看上去简直就像一件陶器,纤细而易碎;微微张着的嘴巴似乎想说点什么,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我突然想到,人一生呼吸的数量,是不是在出生的时候就定下了?这由我们无法看到的某个人——要么是死神,要么是天使——负责。当数到早已定下的数字时,他们会把那个人的灵魂带走。
我在心里对睡梦中的裕子说:
在慢一些呼吸。
不要被别人把灵魂带走。
不用着急。
慢慢地。
……
而且,我非常需要你。
37
和父母的见面,的确给裕子的心理带来了某些变化。她以前时常表露出的老成的说话方式,以及成熟女性特有的柔和举止,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精神世界正在飞速追赶她的外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