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以何种形式,裕子应该和父母再见上一面,就像松鼠为了过冬提前收集松果一样,想到要来临的那一天,我们有些事情必须提前做好。
“可以吗?”
“没有什么可以不可以。只要裕子希望,我会尽最大的努力。”
“该怎么见面好呢?”
“自然地……不用撒谎。没有必要解释,那样只会招致混乱,只要见上一面就行。”
“我……”
“嗯?”
“可能会哭出来。他们会不会觉得不可思议,认为我是个怪孩子?”
“顺其自然吧,肯定会很顺利。”
“是啊……”
两天后的星期天。
陈旧的冬日被收了起来,还没动过的崭新的春日,像杂技团闪亮的帐篷一样覆盖了世界。
我让裕子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骑车去她父母家。天气舒适怡人,我不自觉地开始哼唱TICKET TO RIDE。裕子在我身后不停地小声咳嗽着,仿佛是冬日的余波从她的嘴里洒了出来。
“马上就到了。”
“感觉很亲切。”
“有几年没来了?”
“我想快两年了。”
“是吗?”
“嗯。”
这对我来说,也是特别亲切的情景。从我高中快毕业到二十岁的这段时间里,曾无数次来过这个地方。陈旧的日式房屋,院子里枝繁叶茂的橡树、丹桂,和那个时候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我在裕子的家门前停下自行车。
“我在这里等你。如果我和你的父母碰面,恐怕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嗯。”裕子僵硬地点了点头,脚步迟缓地向自己的家门口走去。她有些犹豫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用手势催促她继续往前走,她下定了决心,又迈动了脚步。
裕子刚打开大门,不知从什么地方蹿出来老狗约翰,它发出了无力的叫声。
“约翰!”
约翰靠近裕子的腿,鼻子里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约翰,你还好吗?”
约翰好像立刻认出了眼前站着的少女就是裕子。或许,即便裕子变成一只白毛狗,约翰也能认出来。裕子蹲下身,把脸颊贴到了约翰的头上。
“真想你,约翰。”
“你……”
不知什么时候,裕子的母亲站在了她身边。裕子抬起头。相当长的时间里,母亲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她。
“裕子……”
但是,为了设法把自己留在现实的世界里,她母亲的大脑似乎在飞速运转。
“你……是谁?”
“我……”
“你……和我的女儿裕子小时候非常像,真的很像。”
“我……是裕子。”
“裕子?”
母亲诧异地盯着自己的女儿。
“你的名字也是裕子?”
“……是的。”
所谓的母性,并非出自什么理论,而是从内心最深处涌出的情感。裕子的母亲只是一心想拥抱眼前的女孩,所以顾不上理会所有的矛盾。并不是二十四岁的女儿以九岁的样子回来了,而是和女儿而是非常相似的同名少女偶然出现了——她好像决定这样想。
母亲把手轻轻地放到裕子琥珀色的头发上。
“我的女儿……已经结婚了,一直没有见面,不过和你非常像。你让我觉得非常亲切……”
“我们那么……相似吗?”
“嗯,是的,非常相似。你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到了我家?”
裕子无法回答,只是保持沉默。
“这也是某种缘分,咱们说会儿话好吗?”
母亲继续说着,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得到回答。
“好的。”
“你,喜欢喝酸奶吗?喜欢用开水做的热酸奶吗?”
“喜欢。”
“那,进屋来吧。”
于是,两人一起消失在屋子里了。
35
回去的路上,裕子始终默不作声。
从裕子被叫到家里,到她红着眼圈出来,大概有四十分钟,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能静静地等待着她自己张口告诉我。
走到半路,裕子终于开口了。
“悟。”
“嗯?”
“今天,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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