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独相处的场所也极少。如果运气好,赶上家里人都出去了,我们就能在我的房间里慢慢地享受做爱的快乐。如果公园里人少,我们就能互相爱抚;咋深夜的车站大厅里,可以拥抱在一起;在傍晚的十字路口等信号灯的时候,我们可以静静地亲吻。
我们没有足够的钱去旅馆,因为没有比热衷体育的学生更穷的人了,但我们十分满足。
我们由于欠缺考虑,忽视了许多东西,不过我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本来嘛,有多少十几岁的人能能深思熟虑呢?肉欲无限高涨,甚至奢望可以在空中飞翔,当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时候,又有谁能想到,这肉体会成为人生的桎梏呢?
那,在没有任何先兆的情况下出现了。
对我来说,那以后的人生,就是一个接一个的突然袭击。
简单地说,裕子怀孕了。
我们的避孕方法非常拙劣,毫不稳妥,但我们依然难以相信,生命竟然如此简单地产生。虽然一直在肥沃的土地上浇灌着甘露般的生命之水,我们却没有认识到这种行为的意义。
按时间推算,她会在临产前挺着快要爆炸的大肚子参加毕业典礼。我们想,即便如此,也能凑合着把毕业证弄到手。一毕业,她立刻开始工作,孩子全由我来照顾,等我毕业后两人马上结婚。顺序虽然有点颠倒,我们确认为可以做到,而且非常认真地制定了计划。
但是,把怀孕的事和以后的计划告诉双方的父母后,我们才意识到这想法是多么幼稚,视野是多麽狭窄。我们只在两人构建的世界中考虑问题,完全没有考虑其他人与社会的因素。双方父母(特别是裕子的父母)极力反对把孩子生下来,都说趁早把孩子打掉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说出这些话之前,我们从没有这么想过。这句可恶的话使我们面色苍白,准备和冷酷的父母抗争到底。他们的武器是社会、常识和道德等庞大的重武器,我们只有本能的热忱和缺乏逻辑的激情,可以说是赤手空拳,顶多握着几颗小石子。尽管如此,我们像巴尔干半岛主张民族自治的人一样,勇猛地参加了战斗。
但是,这个教训让我们深刻认识到,无论什么时候,在这样的战争中,真正的受害者都是非战斗人员中的弱者。
失去的,是我们那本应出生的孩子。
当时,裕子的身孕还没有进入稳定期,后来的诊断也确定,她的子宫有问题,但我一直认为,是争执的压力导致了孩子的死亡。
一切结束后,裕子躺在病床上含泪对我说:“对不起。”
“不用道歉。裕子,因为你比我更难受。如果要道歉,我们两人一起对本应降生的孩子说对不起吧……”
我说着,抓起了裕子的手。
“如果能在众人的期盼中,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就好了……”
“是啊。”
“哎,你说我们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裕子低语着。
“我感觉可能是个女孩子,能跑的快跳得高、和裕子非常像的女孩子。”我说。或许,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将来的某一天,这个孩子的化身会再次来到我们的身边吧?”
“是的,所以,这只是短暂的分别。”
后来,我依然能清楚地想起那时的对话。而且,发现那时的预见和眼前的现实存在其妙的相似,我感到类似眩晕的迷茫。
这件事,给我们未来的日子投下冰冷的阴影。她不再练体操了,我也差不多搞垮了身体,离开了体育。父母禁止我们交往,感觉在一起比以前更难。我们躲开父母的监视,偷偷地用别名写信来往。那个时代,手机和电子邮件尚未普及,说声“hello”,一周后才能听到对方的答复,像在地球和天王星之间通信的宇宙飞行员。我们和十八世纪将书信作为唯一联系手段的恋人没有多少区别。
后来,她专科学校毕业后,就职于当地的一家体育俱乐部,情况改善了许多,有工作这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她能在外面自由活动到很晚。
夜间,我们在没有行人的大马路上漫步,在空无一人的操场,坐在长椅上交谈。
那个时候,我的身体状况极差,几乎过着在地上爬的生活,和她一起度过的时间是我唯一的支柱。
这样过了两年,我大学毕业了。
正如起初的决定,我没有当老师,而是选择了相邻的小镇的一家小型司法代书事务所。
按照十九岁的约定,我们要趁这个机会结婚。尽管孩子已经死了,为了她(他)的再次降临,我们想提前准备好场所。
我们宣布结婚时,她父母的愤怒超乎想象。他们严厉地责备她一直偷偷摸摸地和我交往,还断言我是最差劲的人。我的父母倾向于接受我们的结合,但或许顾忌她的父母,并没有明白地说出来。
当然,我们没有奢望父母会举起双手祝福,但也没想到会遭到如此干脆的否定。作为他们的孩子,我们受到了伤害,但为了自己将出生的孩子,我们决定自立。
我和裕子在两人工作单位的中间地段租了一套两居室。
把简单的行李运来的那个晚上,在小小的折叠桌子上,我们在结婚登记表上签了字。就这样,我们成了夫妻。
3
“喂,你觉得我最近瘦了吗?”裕子说。
我隔着餐桌仔细观察她的脸。
“瘦了吗?”
我轻轻地摇摇头,回答道:“脸看上去倒是比以前丰满些了。”
“是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