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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记忆,就是透过她的衬衣,看到内衣亮丽的白色。
从最初的相遇讲起,无论如何也要从这里开始。
十五岁的她去掉了一切矫饰,简单而大方,是一位腼腆内向的女孩子。
入学典礼结束后,新生们都汇聚在教室里,老师为了图方便,按照学生名字的发音顺序,不分男女地分派了座位,五十岚之后井上,所以我必然滴被排在她后面,眼前就是她单薄的后背。
我不清楚是天气暖和还是什么原因,当时的她没有穿外套或马甲,只穿了一件衬衣。
我的眼睛被深深地吸引了。她细细的脖颈、纤细的身体曲线,像还未进入青春期的小孩子。
她用一个小文胸罩住了胸部,这让我感到莫名的不协调。
那东西给我的印象是白地红点。但实际上,透过淡绿色的衬衣看到的文胸是纯白色的。
十五岁的她具有的双重特点让我陷入迷茫,也许这就是促使两人走到一起的契机。
后来,我把这些讲给裕子听,她冲我暧昧地笑了笑。
“其实,对于十五岁的我来说,根本没必要戴文胸,但是,在穿戴上有不好意思和其他女孩子太有差别,而且那个年纪的人都想要干点超出自己水平的事。”
她又接着说道:
“不过,如果那个时候井上君告诉我这些,我会觉得自己的内心被别人看透了,或许第二天就不再去上学了。”
我长长地送了一口气,幸亏当时什么都没有说。我不擅长体会别人内心的感受,某些欠考虑的举动会不知不觉地伤害别人。
我们就这样相遇了,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在我心中的分量微乎其微,她那冰清似玉的身体和逞能的修饰,只给我留下了不协调的印象。
她入学不久就参加了学校的体操队,后来,这个队的成绩在全国都名列前茅,我随后加入了田径队。如果再倒回二十年,这个队的也有在全国高中体育比赛中获奖的历史,可当时是支连维持下去都很困难的弱小队伍。
我想,我们都很有天分。
她的条件非常好,小小的脑袋甚至能被我藏在手心里,身体纤细无比,还有比一般对手都跳得高的强韧双腿。
从生活在深林和草原的祖先那里,我们分别继承了敏捷和耐性这两种看似相反的能力。因此,在高二的那个秋天,我们两人都已成为全省前三名的选手。我们整日想的都是如何更快、如何更优美、如何更正确,几乎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我们高中三年都在一个班,但是意识到对方的存在而接触的机会,可以说极少极少。
比如,虽然我们乘同一路公共汽车上学,但除了体育队停止活动的考试期间,我们从来没有坐过同一辆车。
平时,她早晨坐始发车去学校参加体操队的晨练,两个小时之后,我才会出现在同一个公共汽车站,其他的同学都会乘坐期间的某辆车。专挑这么晚的时间,归根结底,是因为我非常厌恶车乱糟糟的喧哗声。
我每天早晨乘坐的公共汽车上只有两个人,简直就像私人的包车,车上除了我还有一位女生,她和我一样(或者比我更甚)有厌人癖。她坐在汽车最前面,我坐在最后面。
当然,到教室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开始了,但我们学校里没有对此啰唆不停的不知趣的老师,他们什么也不说,但会在期末评语上加一笔。我觉得这是非常文雅的做法。
我换上夜校学生用的室内鞋,把高年级同学给我的教师用书摆在桌子上代替教科书,慢慢地在心中敲响迟了三十分钟的上课铃。
老师们想教育频道的木偶小人,讲的课无聊透顶,对我来说,其催眠效果超过采采蝇。因此,下午的课我大多擅自定位免修,一个人在田径队的屋子里看亚伦西利托、约翰·福尔斯等我喜欢的英国作家的作品。
各科目的老师经常向裕子询问我不上课的理由。
倒霉的是,高中三年,她几乎都坐在我前面的位子上。老师们似乎预见了我俩以后的关系,都擅自把她定为我的监督人。
当然,裕子不可能知道我在哪里。对于老师的询问,她总是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回答说:“不清楚。”这种一问一答在高中三年重复了无数次,在她的心中,“井上”和“不清楚”总是联系在一起。
事实上,这个时候的我们一点都不了解彼此。
她不知道我身在何处,我也只是看到了她的白色文胸。
不久升入高三,我抱着一丝悔恨和希望,结束了高中的体育活动,穿上了带有“考生”标志的紧巴巴的衣服,埋没在无聊的日子里。
即便如此,我也没有牺牲跑步的时间。
因为,对我来说,跑步和呼吸同样自然,而且同样不能缺少。
为了在有限的时间里效率最高地学习,我决定集中看四本高考参考书——英语单词、英语惯用语、古典作品和汉文,这样既经济有简单符合我的性格。对于社会科目,我根本不想复习,打算在考试的时候发挥自己超常的直觉,在选择题上取得一些成绩。
在我参加的唯一一次全国模拟考试中,英语和国语的成绩排在前面,不过,在社会科目中却没有发挥出一贯的超常直觉,得到一个不吉利的分数,平均下来成绩当然非常一般了。不过通过这次模拟考试,我认为自己的学习方法基本没有错误。
这种高效的学习方法是我获得了大量的、甚至过于充足的时间,我便以尽情的奔跑来填补空白。
操场上已经没有了高三学生的场地了,因此,我只能在离学校不太远的自然公园里寻找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