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飞廉参上

  一、出仕

  拂晓时分的山中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寒冷的空气如刀割一般划过皮肤。在河边遍布青苔的岩滩上,一位少年缓缓地走着,他外着武士服,佩戴着旅行用的腕甲和腿甲。虽然偶尔感觉要滑倒,但少年还是稳健快速地穿行在黑暗的山路上。行至尽头处。山脊、山麓、以及山下的平原尽收眼底。

  这里是以前父亲曾提到过的地方,很少有人会来这里。虽然少年被冻得瑟瑟发抖,但他能感受到天气正在慢慢变暖。东边的山脉已经变亮了,太阳开始升起。一阵风吹得森林沙沙作响。寂静之中,响起了杜鹃的蹄叫声。

  少年眯着眼,望着屹立在南方平原的城市。

  王都——一之宫。

  用朋友的话说,那里是世界的中心。各地向支配着王都的皇帝献上各种各样的农作物、工艺品、贵重的书籍药品矿石,还有英勇的战士。

  少年抱住自己的膝盖。

  自己作为山之达人(猎人)一直在大山里磨练提升,如今,也将要被送往远方的宫城了。

  山间的溪流上游坐落着一个村落。它巧妙地隐藏在从山间开辟出的狭小空间里。住房横排连在一起,如果不是望见生柴做饭的炊烟,谁也不会注意到这里。阳光虽然温暖,但山里的空气还是冷得刺骨。所以在村子里必须身着长袖。这里并没有名字,来往的商人们为了方便称呼,便称这里为「无名」。

  坐在山脊上的少年望着自己村落所在的那片溪谷。视线落下,村里也快该开始准备早饭了吧。浓密的炊烟和森林里的雾气相交相扰,缓缓上升。

  今天就要和大山说再见了。

  少年感到了些许寂寞,转过身抬头看着眼前的大山。

  少年之「字」为飞廉,15岁。前段时间刚刚完成自己的成人礼。在这个名为无名的村落,自古以来就有成人之后的男子前往遥远的王都一之宫出仕的传统。这个传统的由来已无人知晓,一说是统治这一带的豪族是官员;又说是因为这里不方便收税,所以就取而代之让男子进宫去做负责警卫的士官来相抵。也可能是因为山里的猎手有做士兵的潜质,所以备受重视。到头来,这个以士兵代替税收的惯例就一直延续下来了。

  被派遣去王都的前途有望的年轻人会被授予「飞廉」的别名。这个名字通常被用来称呼风神或者掌控风的怪鸟。在这个村落里,则是用来赞誉对大山了如指掌的猎人们。但同时,「飞廉」之名也是个被王都所拘束的诅咒。

  每隔几年,村落里面就会选拔出来一位优秀的猎人。不仅仅是技术,读书写字也要精通,这样的人就会被派往王都。

  最近,选拔刚刚结束。少年本以为自己已经落选了,没想到意外地被授予了「飞廉」之名。

  本以为唯独自己不会被选上的。

  飞廉叹了一口气。

  不论如何挣扎,自己也不得不去王都。告别这里就意味着再也回不来了。一旦回来就要面临村落内部的处罚。如果那样的话不仅是自己,就连亲属也将无处可去。让在山谷之间快乐奔跑的孩子们遭罪、被怨恨,是自己所不愿看到的。牺牲自己,为了家族也为了那些孩子能幸福地生活在这里,他只能远走他乡。内心涌现出一股自己也表达不清的不快。可能以前的飞廉们也是如此吧。

  作为「飞廉」被派往王都的人们都是怎样生存的,自己并不知晓。

  不明白,不晓得。好可怕——所以不想去,想留在这里。

  但是这跟自己的想法无关,是既定事项。

  虽与自己的意思相悖,却也不得不去。

  少年如此告诫着不断寻找留下的理由的自己。

  这时,耳旁传来一阵轻柔的声响,那是地上的枯叶被踩过的声音。连抬头确认的必要都没有,知道飞廉在这里的只有一个人。

  背后传来了声音。

  「——飞廉。」

  「接应的人已经来了么,父亲。」

  飞廉没有回头,继续望着前方王都说道。父亲不喊儿子的真名却喊这个被授予的「字」……

  字本来是与真名不同的爱称,多与人物或者故乡有因缘。

  只是对于无名村来说,这个字代表着被派往王都的年轻人。

  自从成人礼上被赐予这个名字以后,谁都要以这个冷淡的名字称呼自己。父亲是如此,母亲亦是如此。仿佛真名已被所有人所遗忘一般,大家都用这个长老赐予的名字来称呼自己。

  那个直到前几天还在用的名字,已经消失了。

  以前父亲教过自己。在家人之间用真名,除此以外的人只告诉他们字,这是避免被魔物掠去的护身符。

  可如今,就连亲人也用飞廉称呼自己,再也不提自己的真名了。

  那被不可战胜的魔物所夺去之物并不是自己的肉身,而是自己视若珍宝的真名。真名被夺走了,剩下的就只有别称了。

  自己已经告别了家人。

  所以在迎接自己的人到来之前,他们只是作为负责人与自己相处而已。

  已经不是家人了。

  「山谷那里,王都的官人已经在等了。准备一下吧。」

  「已经准备好了,没什么要带的东西。」

  面对着跟成人礼之前判若两人的父亲,飞廉按捺下自己的焦虑冷冷地回应着。已经无从怀念过往的时光了。是啊,也许自己就算死了也是一样的。只有飞廉这个字残留了下来,只能背负着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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