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表情很哀怨吧?说不定是泫然欲泣或绝望的表情吧?搞不好还怀有恨意。她想怒目相向也无妨,彼此撇清关系,未来的生活也比较轻松。
我下定决心掀开新娘的头纱。
就在这一瞬间──
我以为自己差点窒息。
『我怕你等一下吓到窒息。』
『她不是人类,是妖精或天使喔。』
玛丽亚的声音在我脑海响起,本来我是嗤之以鼻的,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种人类、这种生物──当真存在于世界上吗?
低垂的双眼隐藏在细长的睫毛下,我不禁怀疑──也许她眨个眼睛都能听到声音吧?而且她全身上下都是惊人的雪白,包括睫毛、肌肤和头发。
她缓缓张开眼睛,鲜艳的赤瞳犹如刚流出的鲜血,通透明亮的双眼闪闪发光,我至今看过的宝石全都相形见绌。
如此标致的女人。
如此独一无二的女人。
居然真的存在这个世界上。
「啊──」
我茫然地看傻了眼,连我这种人都觉得她的美丽神圣不可侵犯。倘若我在这一刻冷静反省,一定会嘲笑自己的滑稽吧。我不是完全不抱期待吗?怎么被迷得神魂颠倒啊。
到头来,我没办法找回自己的步调。
因为──她的脸上带着笑容。
她没有一脸哀怨,也没有绝望叹息或怒目相向。事实正好相反,她愿意原谅一个忙着工作和应付来宾而丢下新娘的男人吗?不对,或许她连一丝不满也没有。
她的笑容好温柔、好慈爱,应该不是虚伪的才对。
我又是以何种表情面对她的呢?
我大概笑了吧。
看了她的笑容我也笑了。
可是我不太敢想像自己的笑容是怎样。
在那之后。
新娘在婚宴过程中晕倒了。
我吓得惊慌失措,连周围的宾客都感到滑稽吧。
最终,我和新娘几乎没有交谈,结婚典礼当天就这么过去了。
<h3 class="sigil_not_in_toc">12 1869年3月14日</h3>
我知道自己的性格扭曲,言行也多有失礼之处。
只是,我会变成这样是有原因的。生在黑帮家族的我,小时候过得并不快乐,我完全交不到朋友,即使交了朋友,他们也希望未来能从我身上拿到什么好处。
这样的现象不仅限于童年时期,在我长大成人后更加显着,我必须好好保护自己,不能让别人掌握我的弱点。
想当然,抱怨也是不行的,只要我稍微松懈说出不利自身的发言,对方就会翻脸不认人,利用我的软弱来攻击我。
我没有真心相信的对象。
实际上,我遭受暗杀也不是一、两次的事了。
在这种环境下我难以轻信他人,更不认为有亲切待人的必要。
这一天,我也充分发挥了别扭的言行举止,说出一大堆冷嘲热讽的话。
但是回过神,我已经和刚成为妻子的女人坐上马车了。
『我们去度蜜月吧?』
都是这个出乎意料的提议害的。
我们在马车里沉默良久,新娘的性格我还不清楚,玛丽亚告诉我她的人品非常好,嫁给我简直是暴殄天物。对我而言人品好不是称赞,而是猜忌的种子。
人类帮助别人背后一定有所图谋,我从没看过温柔待人却不求回报的例子,尤其佯装善良跑来接近我的人,我一概不相信。
一想到这里,我开始猜忌她当时的笑容是不是也别有居心。当我看到她的微笑,脑子顿时一片空白,纯粹以为那是慈爱的象征,那种冲击在我心中并未消散,但也有可能是我被现场的气氛冲昏头吧。
大家不是常说──女人穿上婚纱是最美丽的吗?
话说回来,我们沉默的时间也太久了。我亲近的女人只有玛丽亚,那家伙有够吵闹──不对,是有够开朗才对,我没讲话她也能兀自说个没完,因此长时间静默不语的女人反而很稀奇。
「你是个很文静的女人呢。」
我随口向她攀谈,她吃惊地转过头来。在那短暂的一刻,她茫然的眼神好像刚从梦中清醒,也许街上的景色很吸引她吧。
「不、不好意思,我说不出有趣的话来。我、我不太熟悉外界的事情,也提供不了什么话题……」她一下子表现出诚惶诚恐的模样。
「不是,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也不要动不动就道歉。随便道歉不是好事,哪怕你没有犯错,道歉就等于承认自己有错、地位卑下。不要给对手主导权,尤其在谈判场合,语言相当于刀枪剑戟──啊啊,抱歉……我不是在对你说教。」
糟了。
干嘛说多余的事情啊?我赶紧捂住嘴巴,用毫无掩饰效果的咳嗽来掩饰心虚。
我没有吓她的意思,我知道自己平常就有损人的毛病,看来多少要改正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