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 「你、你冷静一点!」
「闭嘴、闭嘴、闭嘴!不要在我脑袋里笑啊!」
「你听到的是幻听!冷静下来就听不到了!」
幻听?最好是幻听啦,我明确感受到当中的恶意,那股恶意也是虚幻不实?怎么可能有这种蠢事!
绝不可能,不对……真的不可能吗?我能相信自己的判断吗?我的知觉感官乱七八糟,凭什么──否定白发女人的推论?
我不知道,我没有一件事情是明白的。
我眼中的世界──
究竟哪些部分是正常,哪些部分是异常?
『你纯粹是不想正视自己,所以只唤醒对自己有利的记忆,自以为瞭解事实的真相。我来帮你回想一下……真正的你是什么样子。』
唯有一点我很清楚,我很害怕这个声音。这个声音要将我转化成可怕的怪物,当中的诡谲引力试图将我拖入万丈深渊。
『回想起来吧,然后──』
够了,我不想听,别让这个家伙说下去,快住口,拜托你别说了!我抱头猛抓,用上连我自己也匪夷所思的力道。
『──受尽痛苦吧。』
女人的声音贯穿脑海。
我无法抗拒。
为了追求安稳而封印的记忆──违背我的意愿苏醒了。
◆◆◆
──记忆中,我身在船舱里。
眼前是被五花大绑的船员,绳子绑得很紧,连呼吸都有困难。看他可怜的模样,我很好奇是谁做出这种事的。
「喂,愿意从实招来了吗?」
可是,当我一听到这句话,就知道这是个蠢问题。
那个说话的人正是我自己,把船员拖到船舱五花大绑、严刑逼供的人,是我。
「不是的──我是冤枉的!真的啊……相信我!」
船员悲痛哀号,我冷冷地看着他,内心却很火热。很明显的,那绝非正义的情感。
我们搭乘的商船发生了走私的事件,我必须从嫌疑犯的身上套出首谋者的身分。没错,不计任何手段。
麻烦的是,男子主张自己是无辜的,他苦苦哀求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同情,说不定我也稍微表现出同情的神色吧,但我是料到他的命运才心生怜悯。
我逼近男子,威胁他快点交代。他坚决否认犯案,死也不肯从实招来,既然如此……我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切下了他的手指。
我跟他说,我会从小姆指依序切下去,直到他乖乖吐实。
船舱里回荡的尖叫声听起来十分悦耳,随着鲜血的气味扩散,我的心灵也渐渐满足。这家伙的绝望,几乎就是我的希望啊。
我兴奋得浑身发抖,努力装出面无表情的模样,不过,我大概有偷偷笑出来吧。
温柔、诚实、严谨的气质,早就从我的五官消失了。
一切都是假面、都是虚伪。
到头来,我切下了所有的手指男子还是没有开口,所以我杀了他,当成审问中不幸引起的事故,将尸体丢到大海里。
我丝毫没有良心不安,更没有罪恶感,应该说,那些感情没有存在的余地,因为──那个男子真的是无辜的。
陷害他走私的人就是我,我在他的行囊里偷偷放入违禁品,好让我可以审问──不,好让我可以拷问他。
至于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要这样做呢?
其实我也没有确切的答案,只是我得用这种方式牺牲别人,来压抑日渐膨胀的欲望。
我知道自己的行为离经叛道、泯灭人性,从客观的角度来看,我瞭解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不过瞭解归瞭解,我没办法阻止自己。
长此以往,我到底会变成怎样?
当我连面具都舍弃,甚至懒得伪装自己的时候──
到时候,我会失去人类的身分吗?
◆◆◆
『你从以前就是一头野兽,你拥有的是野兽之心,你的罪业──是与生俱来的。在你心中没有任何重视的对象,你要的是一个名为安稳的模糊世界吧?你无法靠自己获得,所以才需要别人。你追求的是枷锁,不是爱情,过去的恋人和眼前的女人,纯粹是你用来维系理性世界的必需品而已。』
女人的声音一刻也没有停止。
我突然静默不语,整个人愣在原地,另一个女人担心地注视我。
四周充斥着令人欲呕的血味。
那血味,来自曾经被我当作枷锁的女人。
「我明白这个悲惨的事实令你非常心痛,然而请你千万不要迷失自我……你犯下的罪孽很沉重……一定会压迫你的人生,但我相信你可以慢慢跨越这一切,我也愿意支持你,因此……请你不要……失去人性。」
『呐,你已经发现自己的本性了,那你也该知道她说的话有多荒谬了吧?你从一开始就不觉得心痛,而且你也没有人性,没有的东西又何来失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