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你是说,我会疯掉?」
我察觉到白发女人微微点头的气息,我的手臂也失去了力气。然而,握住剑柄的手指僵硬,丝毫没有松动。
这根本是多余的担心吧?
假如她说的是正确的。
我把脚下的人类当成了野兽──
「那我早就疯了吧?」
不正常的或许是我,不是白发女人也不是脚下的野兽,更不是这个世界。照此推测,所有的问题似乎都说得通了,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告诉我吧,你思考的真相是什么?」
我的身上窜起一股寒意,分不清自己是何种表情。一定是很苍白的气色吧,没有被白发女人看到算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白发女人谨慎选择遣词用字,开始娓娓道来。她尽量保持冷静,不用激动的语气应该也是顾虑到我吧。
「你在海上遭遇事故,漂流到这里的渔村……本来,你该受到温厚的照料,遗憾的是,这个国家不久前被卷入战火之中,人心疲惫不堪也很厌恶麻烦的事情。
只是,原因不光是如此,村里的人可能被你的外表吓到了吧。这个地方的人从来没见过你这种长相,在海上漂流的你面容也十分憔悴吧。衣衫褴褛加上先天容貌的差异,引发了村人的惶恐──于是他们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
也就是,把你形容成了野兽。」
我听着女人的推论,回想在渔村的遭遇。
我最早的记忆是在海边开始的。当时我一清醒就被村民包围,他们故意说我听不懂的语言,我的喉咙像着火一样痛,只好向他们求援。我记得自己有说──请给我水,不过他们听不懂我说什么,骚动也越演越烈。
紧接着,现场的气氛逐渐恶化,村民的表情也扭曲了。有人朝我吐口水,其他人也冲上来对我施暴。
我蜷起身子忍受他们的拳打脚踢,我听到他们不断骂我「Bestia!」,同时也看到远处有小孩在踢肮脏的野狗,小孩也骂野狗「Bestia!」。
Bestia,我总算知道他们是在说我,也察觉到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我是野兽,不是人,由于我是野兽,难怪他们听不懂我说的话,还要欺负我。
可是我不甘心坐以待毙,我强忍身体的疼痛愤怒嘶吼,再趁着村民害怕的空档逃跑。后来我抢下鱼叉,打死了阻挠我逃跑的家伙,我在逃离村庄时杀了好几个人,这些行为都算是正当防卫。
没错,到此为止都还是自卫罢了。
「你误会自己是野兽──原因是人种差异造成的不平等待遇。不幸的是,你遇上海难后失去了自身的记忆,才会接受这个扭曲的误会……」
我的脑袋隐隐作痛,像被插入一根针似地,模糊的影像也在脑海中浮现,包括浓密的乌云、一道破空的雷电、还有许多人哀号的声音。接下来,是魔物的血盆大口──不对,那是漆黑的大浪吧?
「你遭遇的是各种可怕的不幸,这些不幸侵蚀你的精神,你虽然……犯下了杀人的罪行……却也是一个被害者。」
我产生了错觉,竟然闻到鲜明的海水气味。
海水的气味带来了其他记忆,包括通知乘船时间的钟声,以及前来替我送行的女人。女人的黑发随海风飞舞,泫然欲泣地立下再会的誓言。
倘若……白发女子所言不假……
刚才的记忆也全属事实……
倘若我不是野兽而是人类的话……
那我,岂不是犯下了无可挽回的过错……
「这就是全部的真相。」
白发女人语气沉痛地说道。
缺损的记忆,遗失的过往,被我错杀的女人。
这一切的结局……是许多不幸互相交错所导致的悲剧……
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这才不是全部的真相。』
可是,就在我差点要接受真相的时候。
我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明,像隔着墙壁说话的女性嗓音。
『你不是被害者。』
「你、你……你这次又想对我说什么!?」
我对着天花板大叫,却不知道那家伙躲在哪里,我只有听到对方的声音。那家伙一定躲在某个地方,嘲笑我惊慌失措的模样吧。
我激动起身,身上的血滴也顺势滑落,惊慌失措的可不只有我一人。
「你……你在和谁说话呢……?」
白发女人询问我,我回过头来看着她,难掩内心的讶异。
那个声音……其他人听不到吗?
『你身为野兽,是更单纯的原因。』
女人的声音在我脑内响起,一听到那个声音,我的心灵就莫名烦躁。
『你本来就是一头野兽。』
「闭、闭嘴……住口啊!不对……全是事故害的……这女人也证明了不是吗!」
我抱头尖叫,好想把自己的脑子挖出来,连同那个声音一起毁掉。偏偏那个笑声违背我的期望,在我的头脑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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