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生的吗?」
我不是关心她才问的,只是好奇而已。女人把我的好奇当成了体贴,她说其实失明没有特别不方便。
「小时候我还看得到,长大后慢慢失去光明,现在就完全看不到了。」
「你的眼睛失明,为何会在森林里徘徊?」
这个疑问从那天晚上就一直盘据在我的心头,女人的表情也变悲伤了。眼见她难过的表情,我有点后悔提问,有疑问又怎样,答案根本无关紧要,这家伙来到我的住处,唯独这一点是明摆在眼前的结果,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说实话,我是离开家中治疗眼睛的,我听说有不错的大夫,想去镇上碰碰运气,不过途中马车遭受盗贼袭击……我一抓住机会,没带行李就逃跑了,然后逃进了那座森林里。」
这女人吃过的苦,可能远远超乎我的想像。我稍微慌了,只好庆幸她没有受伤,她也开心地笑了。
不对,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严格来说是我的愿望害你受苦的,罪魁祸首是我。我……我如果没有奢求最棒的猎物……她早就平安抵达镇上,说不定连眼疾也治好了。
……我究竟是怎么了?照理说我是自私自利……不懂得替别人设想的野兽啊,为何一看到她难过的表情,我就会有不愉快的感觉?为何听闻她的遭遇,我就会有罪恶感呢?一直以来我残酷杀害了多条人命,如今却有了侧隐之心?
「那时候……我已经变得自暴自弃了。」
女人的语气似乎忆及了过往。
「自暴自弃?」
「是的,你要杀害我的那天晚上……我决定接受这就是自己的命运。我的反应令你不知所措,事实上我只是累了。我失去了归宿和支柱,连辛苦存下的治疗费也没了……我对这种人生真的累了。」
当初我在她身上感受到的神圣性,不过是她的自暴自弃吗?应该不只如此吧……这是我的一厢情愿吗?
「可是,现在我认为这样也不错,我来到这座洋馆也是命运吧。至于眼睛的事情也无所谓了,虽然看不到你的模样有点可惜就是了……」
我不希望她看到我的模样后也把我视为一头野兽,所以尽管对她过意不去,我宁可她永远都看不到。
「……你那一晚说过,这里有种怀念的气息是吧。」
「嗯嗯……很不可思议,我总觉得……自己以前好像有来过。」
「难不成……你真的有来过吗?」
我不太瞭解怀念是怎么一回事,我的记忆太短暂了。野兽是在渔村诞生的,我没有更早的记忆了。因此,对陌生的场所感到怀念,是我难以理解的感情。
女人摇摇头。
「我几乎没有离开过家里,我……我的外表很奇怪对吧?周围的人都不太喜欢我……我也没办法在外头工作,我受到的差别待遇没有你严重,但我们或许很类似吧。」
我和她很类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正好相反才对吧。我是杀人的野兽,这家伙是天使般的女人,哪里有相似之处了。
然而,同样都是被人疏远的存在,神明或恶魔受到的待遇都差不多吧。神明受人畏惧,恶魔则被厌恶和疏远。
「那么……在你的心里,这座洋馆是什么样子?」
白发女人茫然地抬起头来,睁开的眼睛并没有眨眼。我知道她是瞎子,但我很难相信她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了。鲜红的瞳孔完美无缺,丝毫不带一点阴霾。
「蔷薇……我感觉……这里有蔷薇。」
我吓了一跳。蔷薇,黑发女仆也说过这种东西。她说百年前,这里有许多引以为傲的美丽蔷薇,如今荒废的庭园里,过去曾经点缀着鲜明的色彩。这是怎么回事?是偶然吗……还是?
算了,真相如何我也无从确认,这家伙的说法也不明确,光凭直觉猜测,也讨论不出一个答案吧。
我走近女人,信手交出某样东西。庭园里连一朵花也没有,可是我知道别种蔷薇。
「很遗憾,馆内没有蔷薇,所以这个给你吧。」
那是我和女仆找到的饰品,白色的蔷薇首饰。我一直想找机会丢掉,也不认为自己用得到,奇怪的是,我就是舍不得拿去丢。
过去,黑发女仆叫我有朝一日把这东西送给重要的对象……对我来说,我还不晓得这个女人是否重要,不过除了她以外,从今往后我也没有其他人能送了。
「谢、谢谢……」
女人很困惑,大概是讶异我拥有首饰吧。她讶异的神色逐渐改变,我也不好意思看她复杂的表情,这次真的转身外出狩猎了。
那家伙有注意到吗?
她没发现……自己其中一边的红眼,落下了泪水吗?
洋馆忠实达成我的心愿,再也没有迷路的人造访了,这件事令我衷心地松了一口气。明明不久前我还杀气腾腾地等待猎物上门,现在却很怕有人扰乱我的平静。
这座洋馆真的很配合我的要求,眼下我最重视的是白发女人带来的安宁生活。我不需要杀戮了,忘掉一切吧,忘掉我是凶恶的野兽以及所有过往。
狩猎完回到家里,有她迎接我回来。
看她扶着墙壁走向厨房的背影,我内心有一个想法。
我要继续守护这种生活。
『──你真自私呢。』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我听到了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