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大蓝闪蝶的蝴蝶们仍扑向火中。
这些文章在我脑内以寄河景的声音重播。景的声音很有特色,不高也不低,简直就像乐器一样响亮。我追逐著在每一段文字间摇晃的那声音,于是感觉脑袋逐渐发烫了起来。话说回来,我一直以为景那种不可思议的魔力是因为声音。但就算像这样只有文字,景的话语也蕴含著力量。
「你在看我的个人聊天室?」
我转头一看,只见寄河景就站在那里明明这么炎热,景却一滴汗也没流的样子。从松开两颗钮扣的上衣底下,可以看见突出的锁骨。
「……因为我有点在意。」
「感觉有些难为情呢。其实我就连被宫岭看到学生会的工作,也会有些害羞。」
景将大蓝闪蝶与塔之峰高中学生会相提并论,同时拿出智慧型手机。
「你要打电话吗?明明是下午?」
「嗯,因为他会帮忙引导群组,也会帮忙完成肃清。已经做到这种地步的人想要恢复理智的话,会坏掉的喔。」
景若无其事地说道。恐怕她接下来要打电话的对象,已经为了大蓝闪蝶为了景杀人了吧。的确,已经到了那种地步的话,肯定无法再回头了。万一他对大蓝闪蝶存疑,最后会无法承受自己犯下的沉重罪过。
景按照她的宣言,开始打电话给那个某人。然后她在夕阳照耀下露出笑容,对位于这世界某处的玩家温柔地说了「是我喔」。景就那样悄悄地与某人对话。轻柔的笑声、微弱的叹息。景的声音彷佛民谣一般在房间响起,引导某人迈向死亡。
「……没事的,我们一定能在圣域再会,到时我一定会找到你的。那再见喽,筒岛义治同学。再见。」
景甜美的声音响起,然后景沉默下来,暂时闭上了眼睛。
虽然不晓得电话另一头的状况,但恐怕筒岛义治已经死了吧。是跳楼吗?还是上吊呢?或者是刎颈呢,景挂掉电话,将手机咚一声地扔到床上。我一边看著弹起的手机,一边静静地询问:
「死了?」
「……嗯。」
景像换了个人似地,露出阴郁的神色。她用双手遮掩住即将哭出来的表情,缩起了背。有人死掉时的景总是这样,明明是她自己将人带向死亡的方向。
景彷佛猫一样伸了个懒腰,就那样躺在床上。制服会皱掉喔——我这么提醒,景便回了句「你又说这个」,呵呵地笑了。景平坦的肚子也配合她的笑声起伏,我忽然将手放在她肚脐周围,于是景说著「这样很痒喔」,又笑了出来。
景的肚子很温暖,让人感受到装在里面的内脏的存在。
「被宫岭按住,肚子咕噜咕噜叫呢。」
跟我两人独处时的景,比平常要无忧无虑许多。周围的人都不晓得这样的景,甚至就连景像这样重复著世界上最温和的杀人的事情,也只有我才知道。
「筒岛义治感觉很满足吗?」
「……嗯,他似乎很幸福喔。明明刚相遇没多久时,他还找不到人生有任何意义。他说遇见我之后,世界就改变了,能遇见我很幸福他这么说了。」
只听这些的话,景的行为看起来像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善行。看起来像是跟试图拯救遭到霸凌的青梅竹马、还有找不见的猫找到傍晚是同一条线上的行为。只不过,景这种行为的终点是死亡一事,让我的判断变迟钝。景说不定是在救人,迷上大蓝闪蝶的人无论是谁都抱有缺陷,他们发现能填补那缺陷的事物,对景心怀感谢地死去。
只要自杀不是坏事,寄河景说不定还能成为真正的救世主。
话说自杀真的是坏事吗?
明明大家是自己选择那么做的?
还是说,景不过是我以前憎恨的根津原亮的镜像而已呢?结果我就连这点也不知道地存在著。留在聊天室纪录上的「我找到你喽」的文字,成为将死之人心灵依靠的「再见喽」的文字。
「嗳。」
我又差点被关进思考的死胡同,景的话将我拉了回来。
「你在想什么?」
景像是闹别扭似地噘起嘴唇。就连这易懂的动作,一定也是景装出来的吧,为了在这里完美地讨我的欢心。尽管如此,我还是被景紧紧东缚住。
「大家都很喜欢景呢。」
这句话不禁脱口而出。
藉由不断发出指示,来降低达成课题的难度;设立群组并建立互相监视的系统;运用否定与肯定瓦解对方的自我;削减睡眠时间来剥夺思考能力;有时像奖赏一般,给予对方想听的话语。
我甚至觉得超越这所有的技巧,完全是靠寄河景的存在让大蓝闪蝶成立的吧。玩家都爱上了景,一定都想跟她再会。会不会其实只是这样而已呢?
然后我大概也不过是其中之一吧。
「你说的话真不可思议呢。」
景露出愣住的表情这么说道后,像孩子似地笑了。难以想像她是刚才推动某人去自杀的人。景面不改色,明明才刚目送了某人离开,景却一点也没变。
「你别笑啦。我也……我说不定也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嗯,听你这么一说,或许是那样呢。毕竟宫岭也很喜欢我嘛。」
不出所料,很乾脆地对我这么说的景十分惹人怜爱。看到景很愉快似地拍动著双脚,我感觉突然难为情了起来。就在我想收回前言的瞬间,景像看准了时机似地接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