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性地涌上喉咙。
那张照片拍的是打扫时间被泼了水的我的手;那张照片拍的是他用原子笔刺我大腿时我的手;那张照片拍的是衣服全部被脱光、被关进体育仓厍时的我的手;那张照片拍的是背后被他踩著,仍拚命往外伸出的我的手。
所以才叫「蝴蝶图鉴」,将捕捉到的猎物装进标本盒里给众人看,这命名品味真是狠毒。正因为容易看出根源,更显得恶劣至极。自己有双手这件事突然让我感到恶心。
他也觉得把我有露脸的照片放上去很不妙吧。那样很快就会穿,也容易演变成问题。但如果是只有拍到手的「蝴蝶图鉴」,就很难被揭穿。
即使想以侵害隐私权为由检举这个部落格,只是刊登手部照片,会被删除吗?说到底,知道这是我的手的人,也只有根津原他们和我本人而已。这手法实在太高明了。我这时首次得知所谓的恶意有多么深不见底。
我碰触萤幕里的我的手。配上手机面板的温度,有一种彷佛在碰触自己当时的手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这时我终于忍不住吐了。我一边呕吐,一边仍不忘关掉那个网页。不能让父母看到这种东西。
父母温柔地抚摸突然呕吐的我,拿了白开水让我喝。他们明明那么忙碌,但两人都请了半天假照顾我。正因如此,我才无法说出真相。
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吗?我已经开始出现失眠的徵兆,他们认为我身体不适和没有食欲,都是因为失眠。其实小学生失眠似乎不是多罕见的事情,他们并没有过问我失眠的「原因」。
我偷偷丢掉拿到的药,窝在棉被里发呆。失眠被我拿来当成理由,掩盖真正的痛苦。
隔天我好好地去上学了。因为一觉也没睡,我走路摇摇晃晃,几乎是靠反射反应前往学校。
「你要是请假,我会给你加倍的苦头吃。」
根津原也没忘记这么事先警告我。其实就算他没这么说,我也早就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蝴蝶图鉴今天也像这样持续更新,对自己的霸凌以充满恶意的形式暴露给全世界看。一想到这些,感觉就比至今要难受好几倍。在霸凌的高潮响起的快门声,是执行死刑的暗号。
只不过,根津原也渐渐开始产生异常。持续这种扼杀人类灵魂的行为,不可能对他本人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因此根津原主动拋弃了身为人类的心灵,他像是被什么给命令一样,彷佛例行公事般地欺凌我。
是因为一直重复这种行为吗?最初的转捩点造访了——寄河景发现了他对我的霸凌。
包括根津原在内的六人,平常一到放学后就会立刻包围住我,宛如仪式般对我施加暴力,但那天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来抓我。倘若是平常,他们明明一定会在换鞋区或教室出入口等著堵我。我内心浮现了一丁点的期待,心想说不定能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回家。
我立刻用跑的前往换鞋区,这时,我在走廊碰到了根津原的跟班之一。比别人高上一倍、身材瘦弱的他应该是叫做天野。天野独自一人,其他跟班和根津原都不在。天野不知为何露出有些畏惧的表情,小声地低喃。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寄河她……」
咦?在我这么发出疑问前,天野一溜烟地跑掉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立刻看向天野刚才跑过来的方向。那边有体育馆,角落的器材室是根津原很中意的地方,他经常用来霸凌我。
不祥的预感让我的身体颤抖起来,其实应该趁没被根津原抓到时回家比较好。这么一来,就能逃离今天的霸凌。但我的双脚却与意志无关,跑向了器材室那边。天野刚才提到了景的名字,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进入体育馆,前往器材室。再过一小时就会有参加社团的学生过来使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到时都会有人来帮忙吧。当然,不是我也没关系,但是我的脚停不下来。
器材室里面很暗。我急忙开灯,环顾周围。
可以看到放在里面的跳箱在摇晃。跳箱上面堆著排球用的球、和用来给球打气的打气筒。不会吧——尽管这么心想,我还是飞奔过去,移开那些东西。然后用几乎快哭出来的声音大喊:
「景!」
我将跳箱的第一层拋向一旁,窥探里面。
「……宫岭。」
刚强的寄河景尽管双眼通红,仍没有哭泣。彷佛在压抑随时会发出来的哀号一般,紧紧地咬著嘴唇。湿润的双眼因惊讶而睁大,牢牢地凝视著我。
「你遵守约定了呢。」
「这种事根本算不上救了你。」
「没那回事喔,不愧是我的英雄呢。」
哈哈哈——在发出笑声的瞬间,泪珠从景的眼里潸然落下,呻吟声顺势从景的声音中流露出来。
「我没办法阻止。」
「呃……」
「我向根津原同学说了,我问他是不是在对宫岭做很过分的事。如果是的话,希望他立刻停止,结果根津原同学就生气了……」
这时我才首次掌握到情况。
我遭受到的霸凌终究被景给发现了。
然后景立刻去找根津原直接谈判了吧。她肯定是以就像在决定合唱歌曲或班级标语那般的愚直态度去对抗根津原,但是唯独这次,景的魔法也起不了作用。根津原明明那么喜欢景,但这次他也不听景的话。
「……根津原同学非常可怕,我一提到宫岭的名字,他又更加气愤……我明明都说我讨厌这样,他却把我关在这里面。」
所有的点都连接起来了。
无论是根津原固执地霸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