棹人抚胸松了一口气。在他前方,「守墓人」伸舌舔去自己的血。有如猫儿般把舌头可以抵达的范围清干净后,她张开唇瓣。
「嗯,不错呢。教会对邻居可是很宽大的,不会追究你这次的无礼之举喔。」
(脸皮厚也要有个限度。)
棹人如此心想皱起眉心,琉特也激烈地扭曲脸庞。然而,就在此时他有如回神似的环视四周。他的部下们也朝「守墓人」释放杀气。他们有可能随时会扑向她,咬裂她的咽喉。琉特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吐气。
他下定了某个决心。然后,琉特朝「守墓人」深深低下头。
「感谢您宽大的心胸。」
部下们一起咬紧牙根。既然队长谢罪,他们就无法采取糟蹋此举的行动。所有人都硬是收起怒火。然而,琉特却有如低吼似的接着说道:
「不过,希望您务必不要忘却。这里是『世界的尽头』,不是任何一个种族的领地。大家既然都在追寻相同的事物,就总有一天会引发争执吧。战场是会发生意外的地方。就算是位高权重之人,也无法保证绝对安全,请您小心喔,因为脖子也有可能被不晓得打哪来的无礼之徒射出的冷箭射中。」
「嗯,我『守墓人』——老早便知道此事了喔。嗯,我也有见过呐。所谓的战场,就是这种地方。任何人都平等地拥有加入死者行列的可能性与权利。死者会成就圆满与骷髅共舞,等待万物都在神明掌心里被消灭的那一天。这是何等安稳,而且欢喜呀!然而,这里还不是战场——我『守墓人』也只是使者而已喔。」
「守墓人」轻轻将掌心压向自己的胸口。
然后,她总算浮现可以说是符合年纪的天真微笑。
「来谈话吧!就像神之创造物,都能和平又充满田园气息地互相理解般。」
***
「………你说谈话?」
棹人愕然地低喃,「守墓人」的提议本身并没有什么异常。正是因为如此,也有着致命性的疯狂。毕竟两者的目的与思想实在是差太多了。
贞德与棹人他们要守护现在的世界,并且试图维持它。这就是他们的救世。
包含「守墓人」在内的狂信者们,打算进行世界重整。这就是他们的救世。
大多数斗争之中都存在着某种妥协点。然而,这里面却没有。
两者的目的之间横跨着不可能互相靠近、又深又宽的代沟。
在这种状况下,究竟是要谈些什么呢?
「不可能。你也是知道的吧,『守墓人』啊。不论说多少次,都只是浪费时间。」
「哎呀,被如此断言了呢。好寂寞喔。」
「你们支持重整,吾等则是渴望生存。这是世界灭亡,或是不灭亡的二选一喔。这里面没有妥协的余地——这是很罕见的、完完全全的完美斗争。」
伊莉莎白说出跟棹人一样的想法。
她维持着盘坐将手肘靠在腿上撑着脸颊的姿势,就这样冷淡地撂下话语。
「吾等无法互相理解——既然如此,就只能有一方去死。」
「哎呀,也不是这样子的喔。还是有商量的余地呢,伊莉莎白·雷·法纽。特别是你,只有你没必要希望世界继续维持下去。」
如此说道后,「守墓人」露出微笑。伊莉莎白不悦地扬起单眉。
棹人自然而然地察觉到「守墓人」想要表达的话语。
(伊莉莎白有着身受火刑的命运。确实,世界要毁灭或是继续维持下去都跟她无关……不过,等一下喔。如果防止世界重整,将教会的扭曲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她不就有希望减刑了吗?)
事到如今,棹人才察觉到这个可能性。然而,「守墓人」立刻把话接了下去。
「如果没进行世界重整,你们也借用薇雅媞·乌拉·荷斯托拉斯特的睿智弹劾了教会好了。内部会进行许多肃清喔。哥多·德欧斯的那群稳健派会再次取回权利。即使如此,初始恶魔的存在还是不会被公开,事实也会遭到隐蔽——就算要打赌也行。你们跟薇雅媞都会选择沉默喔。」
「守墓人」如此断言,伊莉莎白没有回应。哪有这种蠢事——棹人正要冲口而出,却也停了下来。
的确,正如「守墓人」所言。
(没错……我不会说,伊莉莎白也是如此吧。)
说出来的话,究竟会发生什么情况呢。
初始恶魔的存在一旦公布,世界就会被推入混乱之中。大大普及的宗教从根底遭到破坏,就是如此严重的一件大事。教会相关人士,虔诚的信奉者,一部分的贵族,甚至连王族都会变成憎恶与疑心的对象。处刑与拷问的历史会长久地持续下去。
民众不着边际的总体意志有时会毫不留情地杀人。会有几个人被吊死,或是人头落地呢?
如今,与恶魔之间的斗争让经济遭受到深刻的打击。如果再失去指导者,社会会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状态吧。如果再加上饥荒跟瘟疫,会演变成怎样的惨状?
不难想象出这幅光景。既然如此,选项就只剩下一个。
就是「不说」。
「因此就算世界继续维持下去,你们也无法成为英雄喔。隐瞒一切的不是别人,就是你们自己。因此拷问姬的下场也不会有所改变。」
(只要跟教会私下进行交易……不行,既然伊莉莎白自己不要求恩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