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疼痛感。
只有疼痛感。
棹人前世的记忆总是以此为始,以此为终。
全身被怀念的痛楚折磨,他睁开眼。
回过神时,棹人横躺在潮湿的榻榻米上面。
(────────咦?)
苍蝇发出嗡嗡嗡的声音,从他的眼球上面飞走。
棹人环视周围。略脏的日光灯在天花板震动著。窗户玻璃有严重裂痕,贴上胶带补修了起来。和式桌下方躺著自己脱落的牙齿。
接著,棹人确认自己的身体。衬衫紧贴在单薄的胸口,因汗渍与呕吐物而变硬。右臂被无数道裂伤覆盖,左臂染成了红黑色。
脚踝朝奇怪的方向折弯,腹部有如内脏破裂似的闷痛。
棹人好好地确认了自己的处境。他横躺在自己前世被杀掉的房间里,简直像是在说转生后的一切全是临死前作的梦。
在这种恶劣至极的状况下,他如此心想。
(怎么,「又是这里吗」?)
棹人记得「这个」。
在「皇帝」的试练仪式中,他有过完全相同的经验。
同时,棹人也理解了拉•谬尔兹的死亡原因,以及「王」的精神攻击的概要。
第一级幻兽精灵的召唤虽然位阶比「神」低,却有著将性质类似的存在从高次元拉出来的意义。为了达到目的,跟「神」之间必须存在强大的连接──除了受难圣女外──要让这股力量寄宿于现世之身,而且强度还要在一定程度以上的话,没有人能保持精神正常。
没错,伊莉莎白这样说过。
(拉•谬尔兹的精神与记忆被倒回至她发疯前的样子。)
然后她精神错乱,乃至于突发性地自杀了。
(这的确很难熬啊……几乎对所有圣骑士都没效果吧。不过,对有心灵创伤的人而言却相当难受。如果这是第一次,我也会很不妙呢。)
棹人这样思考,跟以前一样勉强撑起身躯。几乎是皮包骨的身躯光是呼吸就发出激烈的嘎吱声。然而就算呕出胃酸,他仍是摇摇晃晃地迈出步伐。
(要怎么做,这场梦才会醒呢……考虑到拉•谬尔兹的状况,如果在这里自杀,我觉得真正的身体好像也会死啊。)
棹人就某种意义来说冷静得傻气地烦恼,拖著骨折的腿前进。
就在此时,传来玄关门扉开启的声音。走廊被激烈地踏响,是父亲回来了吧。棹人反射性抬起脸庞后,停下脚步。
纸门被打开,父亲怒喝著些什么。
「棹人,你……唔喔?」
棹人──配合他冲进来的时机──瞬间将拳头埋进那张脸庞。虽然让自己骨折,棹人仍是漂亮地将手臂挥到底。
父亲的脸高高地喷出血,鼻子完美地扁掉了。或许是脑部被晃到,他漂亮地失去意识。父亲被自身鼻血沾满全身,翻著白眼可悲地昏了过去。
「────碍事。」
棹人冷冷地撂下话语,完全无视在长年的虐待之后杀掉自己的人。棹人连一眼都没望向父亲,就这样从纸门那边走出去。
他拖著剧痛的身躯在潮湿的走廊上前进,然后打开玄关的门。
另一侧是一片全然的黑暗。
「……嗯──来这招吗?」
如果是人类,就会本能性地感到恐惧的黑暗就在眼前,然而棹人却只是如此低喃。
以前,他曾在类似的空间里度过长达数百年的体感时间,因此事到如今他根本就不会害怕。棹人毫无惧意,笔直地迈步走向里面。
他已经晓得不前进的话,就什么都得不到。
(这里也跟「皇帝」的试练场所很相似呢。)
棹人如此思考。回过神时──跟试练场所一样──失去了身体的感觉。他成为只有意识的存在。这里没有观察、接触、定义棹人的存在。他没有任何东西能用来确认自身感觉。
在触觉跟视觉还有听觉都不构成意义的空间里,光靠自我意义证明自身存在果然很困难。然而,就算在这种残酷世界里,他仍然没有迷惘。
棹人寻求脱逃路线,默默走著路。
在黑暗之中,他不断朝内部深深地、深深地前进。
就在此时,棹人停下脚步。
美妙歌声传入耳中。
温柔曲调是用某人耳熟的声音做出来的。
(这首歌是──)
实际上棹人并没有听过这个。因为注意到时,他就已经没有母亲了。即使如此,这种温柔的声音一定就是那个吧──棹人不由得这样觉得。
(这一定就是──)
摇篮曲。
***
棹人顺著歌声走路。愈是接近柔和声音,他的视野也跟著渐渐变化。黑暗开始混杂著白光。残留下来的阴影,在空无一物的空间里描绘出明确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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