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找人的步伐。
略微烦恼半晌后,棹人判若两人地从喉咙深处挤出低沉声音。
「『皇帝』。」
『──在呼唤吾吗,吾不肖的主人啊?』
黑暗在他前方卷起漩涡,不久后丝般的纤细黑色渐渐描绘出有弹性的肌肉跟滑顺的上等毛皮。跟民宅屋顶一样高的──这只野兽基本上虽然巨大,却会随著心情改变尺寸──黑犬实体化了。
异形野兽双眼炯炯燃烧地狱火焰,睥睨棹人。
棹人毫不畏惧地回望最顶级的猎犬──「皇帝」──开口问道:
「我有事情想问你。」
『悉听尊便。』
「皇帝」用著实很有随从风范的态度回答,棹人瞪视摆出恶劣态度的狗。
「侍从兵发动奇袭时,你没有伸出援手啊──这是为什么?」
当时如果是「皇帝」,应该可以穿梭在碍事的人群中,轻易猎杀侍从兵才对,然而他却没有现身。
沉默一时降临。不过「皇帝」立刻冷哼一声,就像在说「是这种事啊」。
『当然喽。为了显示吾之力而消灭其他恶魔,吾没异议。然而,为何吾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必须为了人类去狩猎侍从兵这种货色呢?这不是最顶级猎犬的职责。还是说你是为了压扁蚂蚁而刻意开炮的愚者呢?』
咕噫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呼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咕噫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皇帝」用极像人类的声音发出嗤笑,棹人责备似的眯起眼睛。
「我是你的契约者。照理说只要我有那个意思,你就要出借力量吧?」
『少自以为了不起喔,小鬼。你是吾之主,吾之触媒,吾之道具,吾之肉。被饲养的可不是吾,还是说你想被咬杀呢?』
「……原来如此啊。如果因此『不小心』咬杀契约者,你就会失去与人界的连系,再次早早回归。『皇帝』的评价会在人们之间变成笑柄吧,肯定不会再有人想召唤你。好啊,动手吧。这样挺愉快的不是吗?」
所谓的恶魔,就是会在人类跪地求饶时毫不留情践踏头部,将它压扁的生物。就是因为这样,棹人本能性地理解害怕「皇帝」,摆出谦逊态度是愚不可及的行为。
他刻意强势地撂下话,同时现场「喀嚓」一声响起沉重声音。
棹人的左下臂消失了。
「────────咦?」
石板铺面上哗啦哗啦地迸流大量鲜血。他之所以没把装粥的器皿弄掉,虽是因为右手手指受到冲击而僵硬,却也可说是奇迹般的偶然。
在困惑的棹人面前,「皇帝」吐出了「某物」。肉块「咚」一声发出沉重声响掉落在血泊上。卷住的黑布松开,棹人茫然眺望著它。
一半以上都兽化的人类手臂,看起来像是与自身毫不相干的物体。
(…………呃,那是我的左臂吧?)
慢了半拍才正确掌握到状况后,他立刻被激烈痛楚撕裂神经。
「────────呜!」
棹人立刻吞下惨叫声。就算到目前为止他也品尝过数百次死亡的激烈痛楚,但面对突如其来的痛楚,他仍然不是没有任何感觉。
棹人闭上眼睛,在脑海内不断说话。
(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冷静!这种程度算不了什么。)
棹人故意细心地品尝,藉由习惯剧痛安抚它。
数秒钟后,他完全取回了平静。
「皇帝」感到佩服似的微微扭曲嘴唇。
『──哦!』
棹人先蹲向路面,将器皿放在地上。
就某种意义而论很傻气地先确保粥安全无虞后,他弹响手指。滴落的血液突然变成红色花瓣,聚集在棹人的伤口回归体内。接著他拾起左臂,将它压向截断面。裸露而出的血肉与骨头互相接触,压扁变形。
「──回复(La)。」
苍蓝花瓣与黑暗卷住乱七八糟的接著面。有如长出数百条手臂,肉、骨以及衣服纤细诡异地延伸。它们互相缠绕在一起,然后融合。
不久后,一切都恢复成原状。
棹人直勾勾地望著「皇帝」。
「开心了没,『皇帝』?急躁就是你的坏习惯。」
『轻率地挑衅自己的猛兽也难说是好习惯就是了啊……唔,精神没有屈服吗?那副狂人般的行径看来依旧健在。好吧,就看在这扭曲的分上,容许你这次的无礼吧……不过,不肖的主人啊,你要如何处置自身抱持的矛盾呢?』
「皇帝」重重地趴坐在原地。他交叠前脚,然后将下颚放上去──总算摆出可以好好谈话的姿势──寻问棹人。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话,他歪头露出困惑表情。从鼻子吐出带有铁锈味的气息后,「皇帝」在喉咙深处发出嗤笑。
『不晓得吗,笨蛋?你是恶魔的契约者,是实现破坏世界之力的人。这种存在居然守护人类,因为被人类感激而感到心安,真是非常滑稽。滑稽至极,矛盾得无可救药──给吾知耻吧,小鬼。』
「……你有在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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