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中混杂著铁锈气味跟腐臭。
城镇建设在海湾深处,背对山脉以扇形向外扩散。街景上有著一排排就算面对海风也不会输的灰泥墙,以及低温窑烤的黏土所制造的色瓦,在橙色与白色的妆点下很是壮丽。
远离海岸线后,愈靠近山边,街道就愈是沿著自然斜度朝高台延伸。细细折返上百次的阶梯前方能够瞭望发出碧蓝光辉的大海,以及可以从那边得到的财富,过去的教会分会就盖在这个具有象徵意义的地方。然而,高举流著血泪、头下脚上的圣女像的建筑物,如今却被巨花残酷地压扁了。
巨花伸展著状似人舌,被黏液覆盖的肉制花瓣。长著荆棘的花茎互相缠绕,前方延伸著肤色——令见者联想到人类性器官——的诡异根部。那些根部爬遍街道,压垮建筑物并覆盖整座城镇。道路跟阶梯上散落著大量尸骸。尸骸的腹部被压成奇形怪状,简直像空气被抽掉的皮袋。无论男女,脸上都刻划著丧命前那段极其痛苦又漫长的挣扎痕迹。
他们被植物根部刺破腹部,内脏硬是被吸了出来。
「这……真惨啊……」
如此茫然低语后,棹人顺著根部的前端望去。它在抵达大海前就停止生长。
巨花避开了染成红色的水。
大海也被污染了。
海水染上血色,激烈地冒著泡泡。大量融解的海藻与鱼尸被打上沙滩与码头,远洋上也能看见腹部鼓起来的鲸鱼跟海豚尸骸。
被乘客放弃的船只,无论是街上老人的小舟或是商会的大船都以异样的速度腐败著,从破裂船底冒出的货物飘荡在死尸之间。
在这副惨状的中心处出现一道巨大的岛影。
仔细一看,那东西在脉动。
那是尺寸跟岛屿同级的肉色水母,看起来就像大海这块肌肤长了会流出腐汁跟脓水的肿瘤似的。
花跟水母都一样,无视极限膨胀的身躯正渐渐崩溃。因为全貌过大,无法确认脖子是否有插著针,却还是可以轻易预测出两只都没有维持自我意识。
三人利用教会送过来的魔术文字,出现在从海湾通往山上的楼梯起点——因为不能转移至被压扁的教会分会——然后目睹这一连串的惨状。
黏答答的海风使得伊莉莎白的黑发飘扬,她按住额头。
「…………啊,头好痛啊。两者都被操控了嘛。才一转眼就屈服,这群家伙实在是很可悲。是余设想中最糟糕的局面呢。」
「您意欲为何呢,伊莉莎白大人?」
「愣在这儿也没用啊……花是『大伯爵』,水母是『大公爵』——他们是低阶的对手,所以要收拾掉喔,在他们吐出心脏之前。」
「遵命。」
小雏深深低下头后,重新举好枪斧。棹人无言地再次确认散布在街上的人类尸骸。在那些死尸之间,他发现了会动的影子。
「……幸存者!」
棹人因期待而睁大眼睛,但他立刻发现事情并非如此。
头部变成花的异貌士兵——恶魔的侍从——随从兵正在步行。他们踩过尸骸越过根部寻找某物。
就在棹人思考他们在找什么东西时,他自然而然地知道了答案。某处传来惨叫声。
虽然听闻教会之人回收幸存者,并且使用移动阵让他们去避难,不过似乎还是有人来不及逃走。随从兵一找出他们,就会默默地加以杀害。
(仔细想想,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突然有灾厄降临,就算立刻让城镇里的所有人口快速脱离还是有其限度。他妈的!)
棹人微微发出咂嘴声,向伊莉莎白搭话。
「伊莉莎白,有随从兵在徘徊。不帮助幸存者的话会很不妙。」
「战场上的天真家伙啊,些许的牺牲无视就行——虽然想这样说,不过事后会被教会怪罪吧。毕竟他们要余成就善举……不过实在是缓不出手啊。棹人,就由你过去吧。」
「由我?」
「别担心,这个给你。」
伊莉莎白弹响手指。缠著螺旋状红宝石的长剑从空中掉落,那是在弗拉德的城堡内发现的魔道具。棹人慌张地接下它。
他用略感困惑的眼神望向如针般的细刃,伊莉莎白淡淡地重复说道:
「你的人造人身躯是余制造的一级品喔。既然你如今比余料想的还要能够控制魔力,手段要多少就有多少,战斗吧。就余所见,你自己也希望这样,如何呢?」
「嗯嗯,是啊。由我来做……我已经不想老是当旁观者了。」
「小雏,你……明白,余准了,你可以跟棹人走。跟表情超越不安、露出如此悲壮表情的人同行,余实在是害怕得紧,怎样也做不来啊。」
伊莉莎白瞥了一眼小雏的表情后,深深叹息著说道。
小雏连忙停止——由于太过苦恼,像是随时会自刺腹部或要砍向眼前之人的那种——痛苦表情。她朝伊莉莎白低下头,还是提出了问题。
「得您此言真是感激不尽。能不离开心爱之人的身边守护他,就是小雏我最大的愿望……不过,那个,伊莉莎白大人您……」
「哈,别小看『拷问姬』。『大伯爵』这种程度的对手,就算以余现今之力也像是在捏扁蚂蚁一样简单喔。」
伊莉莎白发出哼笑。棹人跟小雏打算再次开口表示担心,却又把冲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拷问姬」此言并不是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