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抱歉啊,玛丽安奴。这种事,余早就知道了。」
玛丽安奴微微睁大眼睛,伊莉莎白笔直地回望蓝灰色的眼瞳。
「这世上没有半个应该被余杀害的人民,余杀掉的所有人都有权利健康地活着,安乐地过完人生,余杀掉的是无辜的人民,余残忍地、凄惨地、毫无慈悲地、不讲道理地对他们下了手。正如你所言,玛丽安奴啊。这份重罪,就算余死也绝对无法赎清。」
伊莉莎白用真挚的声音忏悔。然而,她也同时在石板路上吐了口水。谈论且承认自身罪孽,却不对此表示后悔的伊莉莎白斩钉截铁地说道:
「余理解这一切————并且成为了『拷问姬』。」
至于这是为何,伊莉莎白并未接着说下去。
空虚的风摇曳黑发。它将火灾痕迹的余热带到这儿,发出类似怨叹声的低吼。
可恨的伊莉莎白,骇人的伊莉莎白,丑恶又残忍的伊莉莎白!
受诅咒吧,受诅咒吧,受诅咒吧,受诅咒吧,永远受诅咒吧,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用全身承受死者们的怨念与憎恨,接着说道:
「余不会请求原谅,也不会要你试着理解。余确实将惨叫声视为快乐,因绝望而愉悦。你就蔑视、痛骂、诅咒这样的余,然后逝去就行了……抱歉啊,玛丽安奴。」
「……小姐。」
「余也立刻会追随你而去。别这样,真的是立刻喔。」
伊莉莎白微微弯了嘴唇。平时那种毫无防备的稚气表情在一瞬间闪过了那张脸庞。
伊莉莎白使劲握住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看到这个动作后,玛丽安奴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又睁开后,她用俨然就是家庭教师的沉稳表情低声嗫语:
「我知道喔,小姐。『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是用来召唤拷问器具跟锁炼的高位触媒。不过它本身就是为了在执行火刑时先将罪人的脑袋砍飞,不让他们受苦而造出来的处刑者专用剑,是赐予宽容的武器。您打算用它杀掉我吗?」
「正是如此。玛丽安奴啊,余打算像这样斩飞发狂的普通女人的脑袋。」
「这是不行的,小姐,这样就不像您了。不能只给予一人宽容。您如果至死都不会改正那种扭曲行为,就请您也用刑具杀掉我吧。」
伊莉莎白的脸庞微微一僵,玛丽安奴露出洋溢强大意志光辉的目光叱责伊莉莎白。
「以痛苦否定我,将我屠杀后,才能如您所想一般,再也无人能够伤害您。如果您被教会逮捕成为手下鹰犬,却仍保有暴君精神,这就是您应该要有的样子喔。」
玛丽安奴先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后,用严肃的表情望向伊莉莎白,以教师的身分向她提出忠告。
「只放过一个人的话,就会在您的决心上面留下伤痕。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伊莉莎白没有回应。然而,玛丽安奴那副严格教师的面容再次换了表情。她露出有如看向任性孩子般的相当温柔的目光。
「我打从心底爱着您喔,我的小姐。就算事已至此,我倾慕您的心情始终如一,打从您小时候就完全没变过。」
玛丽安奴柔和地微笑。然后,她打从心底感到悲伤地继续说:
「只要杀了我,今后这世上就不会再有人爱您了吧。」
「嗯嗯,会这样吧。再也不会有任何人爱余,直到永远呢。」
伊莉莎白静静地肯定玛丽安奴的话语。玛丽安奴点点头后,有如等待裁决地垂下头。伊莉莎白放开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
她仰望天空,乌黑亮丽的长发随风飘扬。她露出相当沉静的表情,沉重的沉默降临,两个女人——制裁者与被制裁者都没有动。
就在此时,棹人周围的空间发出声音冻结了。
***
「…………啥啊?」
玻璃破裂般的异常声响传出,数秒后棹人总算发现周围怪怪的。
他视野内的光景冻结成淡蓝色,不只伊莉莎白跟小雏,甚至连随风滚动的骨头碎片跟一粒粒沙尘都完全静止了。棹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不过静止物与他之间被一层透明薄膜阻隔,甚至无法触碰。
「发生什么事了?喂,伊莉莎白,小雏!」
是声音没有传到吗?就算开口呼叫也没有回应。就在棹人心神大乱时,背后忽然传出某人的气息。他连忙回头望向后方。
「初次见面,无罪的灵魂啊。」
「初次见面,无垢的灵魂啊。」
两名女孩身上穿着设计得比小雏那套衣服还古典的女佣服,拎着裙角优雅地行了一个礼。一人单手拿着绑上缎带蝴蝶结的箱子,另一人高举指针停住的时钟。覆盖两人背部的长发是用打结的金丝制成的,眼窝嵌着满是伤痕的紫色宝石。看到用人工产物制造的器官后,棹人领悟到这两人并非人类。
那两个女孩是人偶。她们面无表情再次动着嘴唇。
「觉得伊莉莎白会杀她吗?」
「觉得『拷问姬』杀得掉她吗?」
「啥啊?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杀掉爱自己的人很难受呢。」
「杀掉仰慕自己的人很悲伤呢。」
「的确如此啊。不过,我无法阻止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