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床上一跃而下后,棹人打算直接走出房间。小雏并未追上来,像是理解了某些事。棹人先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她。
小雏轻巧地坐在床上,用幸福的表情目送他离去。棹人停在门前方,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向她问道:
「欸,小雏。我死掉的话你会难过吗?」
「棹人大人身上万一发生会亡故的情况,我也会去死就是了。」
「不不不,这算啥啊。」
「因为我连一秒钟都不想活在没有棹人大人的世界里。」
小雏露出呆愣的表情,就像在说「您在说什么呀」。
棹人感到头痛,按住了额头。这个回答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棹人不晓得自己今后会有什么下场,所以有必要事先告知她绝对不能追随自己而去吧。然而,他先走回床那边后,伸手轻抚小雏滑顺的银发。小雏开心地眯起双眼,撒娇般将脸颊凑过来。
那张脸果然跟很久以前曾经向他表达过纯粹好感的小狗很像。
棹人反刍她的话,细细玩味般低喃:
「是吗?那我就得再——多活一阵子才行了呢。」
他来到走廊上,接着为了找寻伊莉莎白而跑了起来。
***
伊莉莎白在王座大厅。她坐在崩塌的洞穴前面,独自眺望满月。
阴暗森林在她眼底发出沙沙声响摇曳着。
以前串刺野兽的那个地方,如今甚至没剩下半点骨骸碎片。然而,那些血痕却黑黑地烧灼在地面上,连在夜里土看起来都散发着不祥的湿润光泽。可是不久后那些痕迹就会被新的林木给覆盖掉吧。
「那些野兽的肉是怎样了?」
「『骑士』死亡后就同时烧光了喔。别管这种事了,你看看天空如何?」
伊莉莎白没有回头就如此回覆后,从矮桌上拿起造形纤细的玻璃杯。她高高举杯,轻晃里面的香醇红酒。
白色满月映照在赤红表面上。
「今夜月色不错呢。」
伊莉莎白喝干映在红酒上的月亮,放下玻璃杯。
银器内装满精灵制造的冰块,棹人从里面拿起经过充分冰镇的瓶子。在玻璃杯内倒入新的红酒后,棹人从口袋取出毒瓶。将无色透明的液体滴下,酒从天鹅绒般的红色变成毒紫色,接着又有如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变回原状。
棹人将这杯酒递给自始至终都看着这一切的伊莉莎白。
她将玻璃杯高举在月光下,然后扬起艳丽红唇。
「有趣呢,这是什么?」
「人家要我对你下毒。」
「是喔,挺不错的逸品嘛。一旦喝下,就算是余也会很危险呢。机会难得,就赏赐给你吧。这可是主人下赐的酒喔,心怀感激地领受吧。」
「恕我慎重地谢绝您的好意,给我喝太浪费了。」
「是库尔雷斯吗?他给你什么好处作为交换?安祥的死亡?」
「咦,你挺明白的嘛。」
「还好啦。因为这样下去不论是生是死,等待着你的确实都是地狱啊。」
伊莉莎白坦然自若地如此说道。看样子她预测到了等待着棹人的命运。不过她并没有刻意保持沉默,而是对她来说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所以直到刚才那一刻都没有浮现至意识的表层吧。
伊莉莎白将玻璃杯放到矮桌上,大大地耸了肩。
「跟那家伙做交易是下策喔,因为不管怎么做都会被杀,很不划算啊。不过交易内容本身基本上并不坏。早早向教会寻求庇护,不被库尔雷斯那个疯狂信奉者以个人身分捉到的话,他们就很有可能大发慈悲,今后的生活也能受到保障喔。」
「咦?」
「毕竟你是异世界的人类,审问你是否为异端也很荒谬。如果等余杀害十三人后你还留在这边,就算是教会也会认定你是余的所有物。不过,如果是现在就还来得及吧。单单只是启动召唤阵,再让它连接至教会那边的话,光靠小雏的知识也能进行。你就随自己的心意去做吧。」
「你的意思是……我就这样逃走也行吗?」
「开玩笑,怎么可能行啊?你是余的人偶,直到毁坏前都是余的东西。然而就算是鸡婆好了,被区区仆人可怜同情又不回报,就算余睡醒也不会觉得神清气爽啊。你想干嘛就干嘛好了。不过要走的话就放聪明点,静悄悄地走。一旦余发现你逃走,就会施以极刑喔。」
伊莉莎白打了呵欠后,将脚重新跷得高高的。她细细吐出气息依靠在王座上,被月光清澄照亮的侧脸如利刃般美丽。
她不再说话,就算继续待下去似乎也不会有所回应。
棹人无言地转过身。不过在他离去前,伊莉莎白轻声喃道:
「余想问一事,你为何不默默地下毒呢?」
「嗯?」
「从『伯爵』那起事件可以感觉到你很憎恨恶魔。然而,做出这种行为默许更强大的恶魔诞生真的好吗?库尔雷斯都这样对你说了。」
伊莉莎白回过头,在月光下发出光辉的红色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棹人。
这个嘛——他开始思考,因为他没料到伊莉莎白本人会对自己丢出这个问题。略微思考后,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