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夏天与汽水 相隔多年的读书会

p; 「对我来说,那太耀眼了,总觉得没办法加入其中。」

  「仓井先生,你想加入他们吗?」

  纱世直率的问题刺中我的心。

  「啊,没啦,那根本不可能吧。」

  我搔搔头,纱世仰着小脸望向我,突然「啊」地大叫,取下背包。

  「这个——是我特别为今天准备的,完全忘记拿出来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毕业纪念册。纱世吐舌招认,是从图书馆偷偷带出来的。

  我的目光停在毕业纪念册的封面上,纱世问:「你想看吗?」我挣扎了整整一分钟才点头。

  纱世翻开社团活动的页面递给我。我抱着沉甸甸的毕业纪念册,走到有路灯照亮的区域,压着眼镜鼻桥看了起来。

  「读书同好会」这简洁的标题上方,有许多照片。

  学生们都穿着夏季制服。瞪着镜头的人,是和久。那张稚气未脱的面庞,怎么看都是一个不良少年——当然,这种感想绝对不能在本人面前说。当时他还不是金发,也不是小平头,不过特地剃出线条的和尚头,也很像他的作风。神情自若地站在和久身后的,是栖川。不论发型或面容都与现在几乎无异,看来个人特质在高中就已发展完全,而身上的制服黑长裤及短袖开襟衫,让高中时的他已流露出酒保气质。栖川身旁的槙乃,抱着一堆书,甜甜微笑着。笔直秀发较现在长,跟和久一样面庞透着稚嫩,那张笑脸完全就是个少女。

  音羽老师带着笑意,站得离学生稍远,皮肤比现在有光泽。

  「在我的毕业纪念册上,让音羽老师露出和这张照片一样的笑脸,就是我现在的目标,也是我的梦想。」纱世轻声说道。

  「让梦想实现吧。一定要。」

  我恳切地鼓励她,才将目光落在方才刻意忽略的最后一人身上。

  五十贝迅。阿迅。我终于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了。他太有自己的风格,以至于外观是否如同我的想像根本就不重要了。照片上的迅虽然是高中生,但想必无论五岁、十一岁或二十岁时,他都常这样咧嘴大笑吧。他给人的印象就是如此,健康又开朗,丝毫看不出上幼稚园前到小学六年级为止,长年住在医院里。尽管五官不如栖川帅气,却是一张必然深受众人喜爱的脸。

  此刻我终于明白,纱世为什么看见这张照片,便认定「这就是青春」,体会到「太美妙了」的感受。把大家凝聚在一起的,无疑就是迅。证据在于,即使其他成员和指导老师分别面朝不同方向,每个人的脚尖都对着他。

  「我实在难以置信,他已不在这个世界上。」

  我喃喃自语。纱世似乎也有同感,点点头:

  「真的。该怎么说——『英年早逝』一词,感觉根本与他无缘。那张脸让人觉得,厄运遇上他都要绕道而行。他就该深受朋友和老师信赖,为恋人或太太所爱,子孙满堂,生活中充满欢笑,最后在许多人的陪伴及不舍下寿终正寝的类型。」

  然而,接下来纱世的随口一句话却令我愣在原地。

  「不过,或许正是这些特质,把五十贝变成了『外来者』。」

  「你的意思是,南店长他们被他试验了吗?」

  「正确来说,目前也一样吧?这是现在进行式。我有种感觉,五十贝,或者该说是五十贝的死,试验了音羽老师、『金曜堂』的大家,甚至是我。只是,这种话我刚才在书店里不敢讲。」

  「试验我们什么呢?」

  纱世抬头望着我的那双瞳眸,闪耀着宛如湖面月影般的皎洁亮光。

  「有没有好好活着?」

  我的内心震撼无比。

  我默不作声,身旁的纱世喊着「啊,来了」,轻盈地跃起。公车徐徐绕过圆环,朝我们驶来。

  我在灯光下不停改变角度,观察着毕业纪念册上迅的脸庞。然而,他的轮廓却愈来愈模糊。

  我放弃了,阖上毕业纪念册,绕到纱世背后,把纪念册塞回拉链敞开的背包里。

  「你看完了吗?」

  「看完了。」

  我点点头,举起手说「路上小心」,极力维持平常的模样。

  我拚命稳住陷入混乱的内心,看着纱世踏上公车的阶梯,出示学生证,再对着机器刷储值卡。

  忽然有种感觉——明明两人完全不像——此刻目送的人是身穿夏季制服的槙乃,还是高中生的槙乃?我不禁伸手揉了好几次眼睛。

  不知何处传来失眠的蝉短促的鸣叫声。令生者及亡者的影子都更加浓重的夏天,余韵日渐加深。

  注1:小型平装本口袋书,尺寸约为十四•八×十•五公分。

  注2:日文的「金曜」即「星期五」之意。

  注3:日本铁路以东京为中心,接近东京的列车称为「上行」,远离东京的称为「下行」

  注4:日本一九七○年代出现的教育名词,指人口大量迁入都市,导致学生突然爆增的学校,也用来形容学生数量多的学校。猛玛象即长毛象。

  注5:江国香织的短篇小说集,于一九九八年发行初版,收录十一篇属于少女夏日情怀的故事。

  注6:音羽的日文读音是「OTOWA」,读书会成员对他的昵称「OTTO」听起来非一般日文名,仓井才会如此问。

  注7:「东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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