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内收拾碗盘的栖川冷声询问,蓝色眼眸透出锐光。美形的人摆出正经的表情果真魄力不凡,令人害怕。
「和久靖幸从昨天就没返回自家公寓,你们知道他在哪里吗?我有重要的急事找他。」
薮北不畏栖川的目光,急切地问。槙乃收回手,直瞅着薮北。
「薮北先生,你到底是谁?」
咦,难不成槙乃你以为薮北的真面目是河童?如此怀疑的我,可能真的是极度乐天派吧。
「我上网查过你给的名片,虽然找到同名的公司,却不是你描述的营业内容,致电洽询,他们说没有叫薮北胜的员工。」
「南店长也会上网搜索啊。」我不小心插话。
「咦?」槙乃纳闷道:「一般都会啊。」
槙乃气质出众,我以为她不与世俗同流,得知她和我一样会上网,顿时松一口气。
薮北拉开紧贴身体的淡绿色雨衣胸前的扣子,手伸进去摸索半天,捞出一张名片。
「抱歉,这才是我真正的名片。」
「《Hot日报》记者,薮北胜。」
槙乃接过名片读出来,语气中带着质疑,八成是想起前几天那个失礼的女记者。思及此,我心情一沉。
「你猜的没错,我和先前的女记者在追同一条独家,因此调查过大谷正矩与和久兴业的关系。谣传大谷议员与和久伊藏私交甚笃,为了厘清这点,我和那个女记者盯上和久家的孙子靖幸。我频繁登门拜访,借机对书店、靖幸和你们这些同事进行各项调查。」
见槙乃与栖川快速交换眼色,薮北不禁摸摸露出的光亮头顶。
「哎,缘分真是奇妙,大谷议员和你们——」
「停,」槙乃旋即开口打断薮北:「不谈那件事,请先继续说明。」
薮北注视着槙乃,表示理解。
「我以客人的身分结识你们这些店员,经过交谈后,充分明白不可尽信网络传闻。拜此所赐,我还想起好久以前在这座小镇遇到河童。」
薮北放松僵硬的面颊,卸下重型背包,取出单行本。
「各位应该晓得吧?《家守绮谭》的内文首页写着——左起乃学士绵贯征四郎之著述。当然,书籍作者是梨木香步,但她藉主人翁绵贯担任说书人,不带成见及偏见,将己身的见闻记录成文。」薮北珍爱地摸过封面,喃喃低语:「我知道,小说和新闻报导的性质完全不同,但我当初就是想和绵贯一样,成为一个如实写下纪录并传递出去的人,才矢志当记者。这本书让我忆起从前。来到这座小镇后,我想起河童、遇见你们、读完《家守绮谭》,拾回遗忘多年的初衷,这大概是冥冥中安排好吧。」说到这里,薮北搔搔鼻翼。「还有,我本来不是政治线记者。长年以来,我都负责撰写生活文化专栏,就是分享读者明信片,介绍一些大众可能会感兴趣的新产品、书籍、电影、展览或人物等等,这次上头突然派我到政治线,要我去挖出独家报导。」
「你这样写得出来吗?」
「当然写不出来,取材方式和运行方法差太多,更别提我完全没门路。」
他几乎是同时回答、盖过我的声音。接着,他并抖了抖雨衣上的水滴。
「本人和周遭的人都知道办不到。」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给出这种命令?」
「唉,讲明白点,就是裁员前的人事调度。上头希望员工及早认清自己对公司没用处,如果可以,尽早请辞。喏,现在不能随便炒正式员工的鱿鱼嘛。」
薮北弓起背,发出叹气般的「嘿、嘿、嘿」三连笑。看来,他之前说有家室,即将面临裁员,这些都是真的。
「我也是自暴自弃啊,抱着消极的心情,想说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独家。啊,对了,我想挖的独家,是能拯救和久靖幸与和久兴业的报导。我想确认他们家与大谷议员之间的关系,倘若无关,我要将真相公诸于世;倘若有关,我会好好写出真正的原因及关系。我相信当中潜藏着值得探究的真相。」
「你哪来的自信?」
面对栖川尖锐的问题,薮北拍一下光秃秃的头顶。
「是第六感。」
如果这是玩笑未免太冷,如果是认真的也很可怕,但薮北露出憨傻的表情回避我们的视线。
接着,始终沉默聆听的槙乃静静询问:
「你愿意像《家守绮谭》里的绵贯一样,以澄澈的双眼写出报导吗?」
薮北急忙敛起神色,轻轻颔首。隔了一段空白,槙乃说:「那么,我们走吧。」接着,她走向结帐柜台。
「咦,去哪里?」
「为了见伊藏先生,你正在寻找阿靖吧?时机正好,他们目前在一起。」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我和薮北齐声发问,槙乃似笑非笑地回答:「是啊。」
「不如说,就在这里。」
咚一声,她的脚踏向地面。不会吧?我望向自己的脚边。
「他们在『金曜堂』的地下书库吗……?」
「什么?地下书库不是单纯的噱头吗?要怎么从天桥走到地下?」
听见我和槙乃的对话,薮北似乎更加一头雾水。槙乃没多解释,继续迈步。她穿过结帐柜台,握住仓储室的门把时,栖川有些着急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