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嗯。」槙乃点头,垂下眉毛轻笑:「还好有你在。」
不妙,我感到鼻腔深处发酸,槙乃的笑容实在太善解人意。
「呃,我、我应该向和久……」
我该怎么道歉才好?道歉会不会适得其反?脑袋里乱成一团,各种思绪交织打转。槙乃不以为意,背对我窸窸窣窣地从纸箱里翻出杂志,接着倏然压低音量,佯装出粗鲁地喊道:
「『不准叫我的名字,懂不懂啊!』」
「什么?」
「高中第一次见到阿靖时,他这样对我说。」
槙乃转过头,露出恶作剧般的笑脸,用力吸气、蹙紧双眉,吊起眼珠又重复一次:「不准叫我的名字,懂不懂啊!」原来她想模仿和久,一点也不像,简直不像到失礼的地步,要是本人在场肯定会挨骂。
我赶紧伸出中指推推眼镜,遮住发笑的脸部肌肉。
槙乃用着唱歌般的随兴,道出沉重的真相:
「我认为,他是不想被叫『和久』这个姓。」
我不知该如何接话,呆愣半晌。槙乃抱起几本杂志,缩起下巴。
「在野原町提到『和久』,任谁都会想到和久兴业。当地人马上知道他们家是做什么的。」
「原来是这样……」
「可是,和久靖幸只是来参加『星期五读书会』、热爱看书的普通高中生,也是在『金曜堂』工作、热爱书本的普通同事,不是吗?」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
我抬起头,努力表达心情。只要和槙乃在一起,似乎就会涌现相信的勇气。
我凝视着披散在槙乃细瘦的肩膀及脖子上,那微微带着鬈度、看似柔软的发丝,不明白这个瘦弱的女孩,何以如此强大?正因不明白,至今我才裹足不前。但现在,我觉得正是这份不明白,驱使我想进一步了解她。
「那个,以后我叫和久『阿靖哥』好了,应该可以吧?」
「你就叫叫看呀。」槙乃将头发勾至耳后,语带调侃。「某人第一次直呼『阿靖』的时候,被他臭骂:『你是什么意思?搞得好像我才是小弟,不准叫!』可是,这个称呼再也没变过。」
槙乃再度模仿阿靖,演技一样拙劣,但我没心思笑她。我猛然察觉一点。
「难道,那个人就是『星期五读书会』的成员——『阿迅』吗?」
他是栖川离群索居时期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不仅如此,还接纳饱受异样眼光苛责的阿靖为伙伴,更是槙乃……
「对。」槙乃简短回答,脸颊泛起红晕,长长的睫毛往下一垂,投下影子。
——是槙乃爱慕的对象。
超越五感的某种器官——大概就像谈论河童、鬼怪或是幽灵一类吧?一种没来由的肯定突然降临,明明没有任何证据,但我就是知道。脑袋还来不及理解,身体已知道。
一定是他偷走槙乃的心。
槙乃抱着杂志快速穿越我身旁,前往卖场。头发在她的肩膀轻盈跃动,飘来甜甜的香气,我只能缓慢套上墨绿色围裙,感觉肩部的绑带绑得比平常更紧。
了解一个人,竟会引发这么大的痛苦。谁教我爱上她了。
——我喜欢槙乃。
我总算认清这份暧昧懵懂的心情,同时深陷在死胡同里。
晚间七点,野原车站的站长来到书店,知会我们蝶林本线因台风暂停行驶。每逢星期五夜晚,野原车站就会因临时列车而提早发出末班车,加上今天早上风雨不断增强,许多人本来就打定主意提早回家,野原高中今天也禁止社团活动,在我上班前便全校同时放学,所以单看蝶林本线,乘客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请你们今天提早打烊吧,反正也不会有客人进来。」
站长人很好,下班前不忘提醒我们才离开。等店员以外的人都回去后,槙乃转向我,脸上已不见方才的情绪波动。
「我和栖川都住在野原站附近,仓井,你家在灶门站吧?」
「对,没有电车无法回家,今天能让我借住『金曜堂』吗?」
店里的茶点区有沙发可休息,地下书库还备有简易床组,应该比在风雨中叫出租车回家安全舒适。
「好,你今晚就住这里——」
槙乃头点到一半,杏眼倏然睁大,视线投向茶点区的自动门,丰润的粉唇呢喃:「河童……」河童?我和栖川不约而同望向自动门。
不出所料,河童来了——我很想这么说,但并非如此。
湿答答的淡绿色雨衣发出光泽,紧紧贴着来者的身躯,狂风骤雨吹乱稀薄的头发,露出光秃的头顶,背上驮着恰似龟壳的重型背包,乍看像极河童。
「薮北……先生?」
我小心翼翼地确认道,河童大叔点头反问:「打烊了吗?」他扁塌的头发已超越扁塌,完全贴在头顶,好几道雨水沿着发尖滴落,流到脸上。
「没问题,请进。茶点区或书区都可随意坐。」
槙乃翻起掌心准备带位,薮北却摇摇头。
「不,我今天来,是有事想请教各位店员。」
「什么事?」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