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我们同时惊叹地「哦哦」大叫。
「用不着大叫吧?一群蠢蛋。日式民宅里有和室,和室里有壁龛,壁龛里有字画,哪里奇怪?啊?」
在伊藏身旁格外安分的阿靖似乎终于看不下去,像平常一样凶狠吐槽。他没对上我的眼眸。伊藏看似要伸手拍抚阿靖的肩膀,实则用力敲打让他闭嘴,直视槙乃问道:
「你们又在聊书?」
他的语气像极傻眼望着祖孙的老爷爷,忽然多了分亲切。
「是的,一本叫《家守绮谭》的小说。故事里,树木会爱上人,花会生出龙子,水獭的子孙会卖药,主人翁随着四季的更迭与不可思议之物交流,当中包括河童——」
伊藏伸手制止仿佛一说就停不下来的槙乃,在和室内侧落座,以眼神示意我们在对面坐下。阿靖为我们从壁橱拿来坐垫。塞着柔软棉花的紫绢坐垫触感冰凉,相当舒服。
「你是说河童吗?」
确认全员坐定后,伊藏一开口竟提起河童。准备切入非法疑云的薮北一阵错愕,我、栖川和阿靖也有种大费周章上门却被转移话题的错觉,不禁沉默下来。
只有槙乃喜孜孜地倾身向前。
「是的,书里有河童!想读了,对不对?下次有机会来买吧,『金曜堂』现在库存丰富。」槙乃咯咯发笑,想起什么似地拍手:「啊,提到河童,这位记者小时候在奈奈实川看过长得很像阿靖的河童。薮北先生,对吧?」
「呃,对啊,没错。不过我今天来,是想——」
薮北努力想切入问题,却遭伊藏沙哑又宏亮的音量盖过。
「真的吗?你真的在奈奈实川看过河童?」
「啊,对,没错,我到现在仍深信不疑。」
薮北放弃提问,垂头丧气地回答。不料,伊藏突然起身,快步走到薮北面前,跪坐下来,紧握他的手。
「我也是。」
「咦?」
纳闷的不止薮北,我、栖川、阿靖也同声质疑。只见伊藏望着天花板,发出干涩的大笑。
「我看过河童。那只河童长得和靖幸一模一样,所以数十年后,我见到孙子的脸,当场吓得跳起来。」
「大叫『河童!』是吗?我也一样!在『金曜堂』第一次看见令孙时,兴奋到甚至忘记原本的目的。」
薮北忍不住回握伊藏满布青筋的手,阿靖虽然大喊:「喂,注意点!」但两人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
「多亏令孙,我才想起曾遇见河童。」
「没错,我也差不多。那种体验很容易遗忘。」
阿靖耐着性子端坐在伊藏斜后方的坐垫上,却忍不住瞪着槙乃咕哝道:
「南,你为什么知道爷爷看过河童?哪时听说的?连我都不知道。」
「在我最难熬的时期,伊藏先生告诉我:『野原这块土地无奇不有,我连河童都见过。只要是有风骨的灵魂,一定会在这片土地再会。』」
槙乃浮现微笑,淡淡回答。阿靖似乎明白了什么,噤口不语,怒气和不甘顿时消退,没继续追究。我很在意,非常想问:最难熬的时期是指什么?但我怕这个问题会令槙乃更难过,所以不敢开口。
「『有风骨的灵魂』这一句,」薮北插话:「在《家守绮谭》的〈龙须草〉里也曾提及。记得是邻家太太说的——不管是死是活,有风骨的灵魂都不受影响。」
「是吗?」伊藏吃了一惊,手伸向阿靖。以男性来说,他的手偏小,但因手指用力伸到最长而显得硕大。
「靖幸,你有没有那本书?我想看。」
「有是有,我在高中的读书会看过,可是……」
「没人问你心得,我只是想读罢了。下次拿来家里吧,或是去『金曜堂』买。」
「好啦。」
总是气焰凌人的阿靖顺从地答应爷爷。
交代孙子带书后,伊藏终于回到座位坐好,挺直背脊。
「我说……」
「啊?」
「既然我们都看过河童,想必是难得的缘分,我就说说和久兴业与大谷正矩的关系吧。我会和盘托出,你听仔细,之后不管煎煮炒炸,随你自由发挥。」
「啊?」薮再次惊愕,急忙从龟壳般的重型背包里拿出录音笔、平板电脑、笔记本与笔记型电脑等一大堆东西。我盯着排列在榻榻米上的记者七大道具,不禁明白薮北为何熟知网络传闻,毕竟他才是专家。
「详情我不清楚,但从很久以前就谣传我们家跟大谷有所往来。只是,没一次是真的。谣言总是空穴来风、以讹传讹,所以我也予以放任。是我无聊的坚持所害的。微不足道的面子禁不起时代考验,传闻愈演愈烈,不知不觉间,竟残害公司与家族。」
伊藏虽然对着薮北讲述,但我知道,这番话其实是对着后方的阿靖说的。阿靖应该也明白,于是身体紧缩,微微向前探。
薮北瞥一眼阿靖,按下录音笔的开关。
「好的,首先想请教,大谷官房长与和久兴业现在的关系是……?」
「无关。」
伊藏的答案十分简洁,薮北也缩短问题:
「从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