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单行本封面上的『小风』戴着一顶小巧的贝雷帽。两者的差异一目了然。
「甲斐先生,你和未都刚才不是一个说『小风』有戴贝雷帽,一个说没戴吗?听见你们这样讲,我猜想可能是这么回事。」
「哎呀呀,你还是一样只对书很敏锐。」
「『只』是多余的。」
槙乃朝着和久噘起嘴,随即又恢复和蔼可亲的表情,看向甲斐先生。
「所以,请你看一下文库本的《阿春》吧。」
「有差这么多吗?」
甲斐先生小心翼翼地接过文库本翻开,发出「啊」地惊呼。
「〈文库版后记〉,怎么会有……」
「没错。只看那里也可以。请你看一下。」
甲斐先生点头,在高脚椅坐下。栖川重新温热地瓜浓汤,再端上桌给他。
我不希望吵到甲斐先生看书,尽量压低声音说:
「南店长,我也想要买《阿春》,店里有库存吗?」
「应该有。这本书算是满常卖出去的。」
槙乃说着掉头走回书籍区。害她又得跑一趟,我心里有点抱歉,便跟了上去。朝那个娇小的背影提出一连串问题。
「还有,从〈后记〉开始看也可以吗?现在我也想要先看那部分。」
槙乃停下脚步回过头,注视着我的双眼,笑着点头说「可以啊」,而后从书柜下方的抽屉拿出库存的一本《阿春》给我。
「今天清完帐了,明天再付钱没关系,你先看吧。」
我点点头,目光落在只要看过一次就不会忘记,简单而隽永的封面上。
〈后记〉从作者和推理小说的缘分讲起。对于在「小学的图书室」中找到的「针对小朋友重新改写过的福尔摩斯系列小说中出现的侦探这种职业」十分憧憬的少女,就如同作者自己写的那样「普通」,令人看了忍不住面露微笑。她正是任何时代都有的那种热爱书本的孩童。
然而,长大成人后的作者说明自己小时候为何会深受推理小说吸引的那段文字,我没办法立刻消化,重看了三遍。
「看着侦探在那些故事中以优美的逻辑解开谜团,重新让一切又恢复井然有序,对当时的自己来说也是一种救赎。」
希望自己身边的谜团能解开,使秩序得以恢复。拥有这种殷切渴望的孩童是少数。至少,并不「普通」。
作者小时候脑中盘旋不去的疑问当中,有早熟的疑问,也有普世性的疑问,但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作者个人的疑问。那甚至如同呐喊般的疑问,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胸口上。
「为什么应该是彼此相爱才结婚的父母,总是在争吵呢?」
我读完整篇〈后记〉,阖上书,再看一次封面。年轻爸爸和坐在他肩膀上的小女孩,眺望着黄昏的天空。他们看的应该是在天空另一头、已过世的妈妈吧。即使离开了这个世界,依然活在这对父女心中的妈妈。
我把书翻到背面,只要看故事简介就会晓得,《阿春》这部推理小说,是在描写家人互相关爱、互相帮助的故事。父母为女儿着想,女儿为父母着想,丈夫为妻子着想,妻子为丈夫着想。
这样美好的关系图,有些人当成理想暗自憧憬,有些人视为理所当然,有些人则认为不可能而一笑置之。或许也有些人,内心苦涩得像舔了苦汁一般。换句话说,就是从家庭的「普通」落选的那些人。比方说,我。
—家人是那么美好的存在吗?
无法光明正大问出口的疑惑,一直深藏在我的内心。很遗憾,我不具备从推理小说中找出生存之道的聪明头脑,小时候只能不断努力让自己的感觉愈磨愈钝。
〈后记〉的最后写着「编撰故事很像是在祈祷」,读到这里我不禁心生认同,这句话应该是真的。因为看推理小说而找到「某一种救赎」的作者,如今自己也在写推理小说,并在故事中安排了相互体谅的家人。
《阿春》里蕴含著作者自身的祈祷,那个祈祷不仅拯救了读者,拯救了作者自己,还擦亮了我早已生锈的内心,敲响希望之钟。
我想要赶快看这个故事。
但在那之前,今晚,星期五的晚上,有一对父女需要救赎。
🌸
甲斐先生和我几乎同时看完〈后记〉。他、我、槙乃跟和久都来到仓储室的门前。栖川则留在吧台。
甲斐先生迟疑地敲门后,隔着门板告诉未都,今天晚上他第一次看到《阿春》文库版才有的后记。
「未都,在看这篇〈后记〉之前,我一直以为你纯粹是想要一个像『阿春』那样的爸爸。我一直以为,你是在暗示我要成为诚恳又善解人意,从不放弃了解彼此,无论工作或家庭都全力以赴的『春日部晴彦』—可是,其实你不是那个意思,对吧?未都,你之所以会说『这个故事很棒』,向我推荐这本书,是因为故事设定本身就很有趣,再加上故事中蕴含著作者对于家庭破碎的族群温柔的『祈祷』,不是吗?我竟然说这是『幻想』,真的很抱歉。」
甲斐先生停下来,片刻沉默之后,门无声地开了。不需要用到和久为防万一先跟栖川拿来藏在口袋里的钥匙,未都自己主动打开门。
未都抬头看向甲斐先生,宽额头亮了起来。
「爸爸,你之前看的都是《阿春》的单行本吗?没有〈后记〉吗?」
「对,我没有说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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