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阿春》里的『小风』啊。」
「《阿春》的封面上,『小风』还戴着贝雷帽。」
甲斐先生很配合地接话,和久却冷笑反驳:
「没戴啦。」
「没戴喔。」
未都也用怒火中烧的双眼瞪着甲斐先生,说出与和久一致的意见。
「呃,可是……」
「不要随便乱讲。爸爸,那才是你的幻想吧?」
甲斐先生正要从登山背包掏出自己那本《阿春》,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未都趁机冲进仓储室。从门内侧上锁的声音响起。
「喂,你干什么?」
和久慌忙跑到结帐柜台后方,使劲敲门。然而,未都完全没有要开门的意思。和久在门前吼叫了一阵子,才终于转向我们。
「现在是紧急状况吗?」
这个嘛,该怎么解释才好?我为难地望向槙乃,槙乃的眼睛眨都不眨,直盯着半空中的一点,手指又缠起头发。看来她正在思考。
我转向吧台里的栖川,投去求助的眼神。栖川依然站着,正优雅地品尝地瓜浓汤。他察觉到我的视线,放下汤杯。
然后,他像变魔术一样,缓缓从围裙口袋掏出钥匙。
「仓储室的钥匙?」
和久用嘴型询问。栖川点头,酷酷地说「不出我所料」。
在实质上已打烊的店内,我们这些书店员工团团围住甲斐先生。
「反正我们有钥匙,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强硬打开仓储室的门,把她带出来。所以,接下来就慎重行事吧。」
终于了解情况的和久这么说,栖川和槙乃跟着点头。只有甲斐先生一个人脸色凝重。
「你说要『慎重』,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才好……」
和久大大叹了口气,苦笑道:
「就算结婚,生了小孩,当时我也没有建立家庭的意识。吃喝嫖赌我都不碰,但我很喜欢摄影师这份工作,正因为喜欢,相对地花了很多心思,脑中经常只有这件事,全心都投入在工作上。明明妻子也是护理师,有她自己的工作,我却把照顾小孩和整个家的责任全部丢给她。结果有一天突然—觉得突然的可能只有我吧—妻子提出要离婚。」
甲斐先生继续说:
—现在回头看,十年前的那一天,我就被宣告是个不合格的父亲了,对吧?
大家都说不出话来,毕竟在讨论「合格」、「不合格」之前,现场所有人都是还完全不了解「成为父母」和「拥有家庭」是怎么回事的单身人士。
这时,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槙乃高高举起手,开口:
「如果你愿意,可以详细解释一下刚才未都说的『《阿春》的内容是幻想』,是什么意思吗?」
甲斐先生像被踩到痛处似地抿紧嘴巴,片刻后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本书的故事不是描述在最爱的太太过世后,年轻爸爸『阿春』拼命养育独生女『小风』长大吗?从她读幼稚园到结婚为止,爸爸工作之余,任何事都是最优先考虑到女儿。那个爸爸为生活奋斗的身影实在太过耀眼,太令人羡慕了,恰恰戳到我自卑的地方……所以当未都跟我说『《阿春》很好看吧?』,希望我附和她时,我忍不住就说出口了。」
—很好看喔。可是『阿春』的内容只是一种理想。不,该说是一种幻想。现实中不太可能真的有那种爸爸。
甲斐先生的表情扭曲,仿佛小学五年级的未都此刻就站在眼前。一年只能见到女儿一次或两次,却在难得的碰面机会中伤了她的心。他因缺乏身为父亲的自信而讲错话,就算事后想收回那句丑陋的失言,接下来的三年却都没有机会。在那三年中,他和女儿之间的距离加速拉开。结果,他身为一个父亲的自信和决心变得更加稀薄。后悔与绝望先是转为焦虑,最终又变成了放弃。甲斐先生的脸上不断浮现出各种情感。
槙乃原本一直专注地望着甲斐先生。不久,她将手插在腰际,用力点头。
「甲斐先生,你没有看见未都最希望你看的部分。应该说,你也看不到。」
「什么意思?」
槙乃比手势请他「在原地等」,独自跑去书籍区。
她从「は」(HA)行作者的书架上抽出《阿春》的文库本,又小跑步回来。
「那本书我有,而且我今天才又看过一遍。」
甲斐先生有些不高兴地说。槙乃缓缓摇头,应道:
「不,你没有看过《阿春》的文库本,对吧?」
我、和久跟栖川轮流望向槙乃和甲斐先生。甲斐先生的视线则落在刚才从登山背包掏出来的自己的那本《阿春》。
「我看的确实是这本单行本,可是……」
「对了,未都应该只看过文库本。啊,阿靖也是。」
「咦?嗯。你怎么晓得?」
「因为封面的『小风』啊。」
槙乃露出微笑,把自己手中的文库本和从甲斐先生手中接过来的单行本摆在一起。仔细比对后,所有人都发出「啊啊」地惊呼。
文库本的封面上,坐在『阿春』肩膀上的『小风』,头上什么都没戴。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