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你不要讲话,不然我会分心。爸爸,你再去书籍区逛逛不就好了?」
和久坐在吧台最里面的位置,在未都看不见的角度做出夸张的表情,教唆甲斐先生「痛骂她一顿」,但甲斐先生无力地摇摇头。他又走回并排站在结帐柜台清帐、整理单据的我和槙乃前面。
「不好意思,可以告诉我正确的打烊时间吗?在那之前我会把女儿拖出去的。」
甲斐先生阳刚的脸庞,和一再低头的动作实在太不搭调了,槙乃微笑回答:
「『金曜堂』的打烊时间会随电车班次变动,其实没有固定几点打烊,请不用介意—就算我这么说,您还是会介意,对吧?」
「对。」
甲斐先生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仍点点头。槙乃比向后方那扇门,说道:
「那么,要不要去仓储室帮我们做点事呢?甲斐先生,我们就先暂定你做完的时候,就是打烊时间,这样如何?」
「可以吗?」
「我才要问你『可以吗』。每天打烊前要做的事多得不得了,如果你愿意帮忙,我们是求之不得。仓井,你说对不对?」
「啊,对。没错,店长说的是真的。」
槙乃突如其来地征求我的同意,我不禁夸张地点头。她沉稳地望着这样的我,又将目光转向甲斐先生。
「我猜未都之所以不想回家,约莫是还想和甲斐先生待在一起,或者有什么她自己的理由才是。所以,我们就尽量多给她一些时间。」
听见槙乃的这句话,甲斐先生深深低下头。
分派给甲斐先生在仓储室做的工作是,检查下架收进地下书库当库存的书本中,有没有过期书。
过期书就是因为超过退书期限、有破损或其他各种理由,而不能退回经销商或出版社的书。一般而言,一家书店愈多这种书,亏损就愈严重—实际上,听说父亲的公司「知海书房」也花了很多心思,避免出现过期书。不过在「金曜堂」,这个问题并不大,因为老板和久的老家「和久兴业」会用定价买下来。对「和久兴业」来说,这是一种节税的方式。事实上,书不太有机会送到「和久兴业」,因为槙乃连过期书都希望尽量放在身边,甚至在宽广的地下书库里,设置了过期书专用的书柜。
面前摆了装满库存书籍的两个纸箱,我先拿三本起来,一边实际检查,一边告诉甲斐先生要注意哪些地方,再退到一旁看着他处理五本,才将剩下的书全交给他。这些工作流程,在这个秋季开始运作登录制打工后,差不多都已确定下来。当然,甲斐先生学得快,做事又用心,也有很大的帮助。
在安静检查书的甲斐先生旁边,我一一为明天开卖的杂志夹进附录。
我先做完就出去了,留甲斐先生一个人在仓储室,槙乃正在把今天的营业进帐和找钱用的零钱分别收进保险箱并上锁。现金全部交由老板和久保管。
和久过来后,槙乃向他报告收支及必要事项,便看向茶点区。栖川站在吧台里,毫不在意蒸腾的水蒸气持续工作。而未都则依旧维持同一个姿势看书。
「未都,怎么样?」
「没怎么样,我就是一直在看书。太专心了,专心到有一点恐怖。连现在下跟爸爸在一起,这里不是自己家的事也几乎都忘记了。」
和久撇嘴说完,又用力搔了搔金发小平头。
「我要是你爸,就马上臭骂你一顿。受不了,到底在顾虑什么啦。」
「真的吗?阿靖,面对自己的女儿,你真的也会臭骂她一顿吗?」
在槙乃那双大眼睛的注视下,和久退后一步。
「那、那当然是要实际遇到才晓得啦。像那个啊,那个。如果是《阿春》里『小风』那种女儿,就可以靠沟通来……解决?会解决吗?」
和久结结巴巴地自问自答,同时抱着保险箱走出店门。
我要去整理书柜,在店里穿梭时,恰巧和望着这个方向的未都四目相接。她说不定是在找甲斐先生,我想告诉她「在仓储室喔」,但她很快又将目光移回书上。
整理完应该是那些国中生弄乱的杂志后,我走到文库本的书柜,忽然想到刚才未都买的《天堂》和《堆叠可能》要补书,甲斐先生可能会想买。要是店里没有,就去地下书库拿库存的书上来。我的目光在「か」(KA)行和「ま」(MA)行的作者柜位这一带搜寻。
我马上就发现了插在书本之间的稻和半纸note。A4大小的纸张对折了两次,刚好变成和文库本差不多大的尺寸,从《深夜中所有的恋人们》和《头脑是无限大的,世界咚地掉进来》之间探出头,简直像是为了让人一眼就能辨识出位置而夹的书签一样。我毫不迟疑地抽出来,一边想着稻和半纸的颜色和触感真令人怀念,一边摊开,心脏猛然一跳。
16:原文「藁半纸」,为日本的学校以前常用来印考卷的纸张,所以会有种怀念的感觉。
因为最上面印着「出路志愿调查」。姓名栏中,瘦长又有个性的笔迹写着「甲斐未都」。
—未都现在还是用「甲斐」这个姓氏啊。
这是第一个窜进脑海的念头,但我随即陷入困境。因为我看见姓名栏下方第一个问题提供的「升学」或「就职」两个选项中,「就职」被大大圈了起来。
—这要怎么办?我该还给未都吗?还是拿给监护人甲斐先生才好呢?啊,监护人是她母亲吧?
我手足无措、不停向左转又向右转时,在结帐柜台的槙乃叫住我。
啊啊,有槙乃在,得救了。我跑过去时简直都要流泪了。
槙乃从我手中接过未都的出路志愿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