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桥上目送甲斐先生搭的电车离开后,佐智惠女士和未都也准备回去了。她们要坐佐智惠女士昨天开来的那辆车回家。
我和槙乃送她们到验票闸门时,佐智惠女士和未都朝我们深深一鞠躬。鞠躬的时间点和腰部弯折的角度都一模一样,不愧是母女。未都是甲斐先生和佐智惠女士的小孩,即使三人分散各地也一样。
「什么时候去京都?」
槙乃问。未都笃定地回答:「第二学期结束就过去。」一旁的佐智惠女士也露出做好心理准备的坚毅神情,点点头。
我马上开始数算从现在到第二学期的结业式还有几天。身旁的槙乃也在扳手指,肯定是在跟我想同一件事。
二十多天。佐智惠女士和未都在这二十多天中,能留下多少回忆呢?如果常出差的甲斐先生能偶尔加入其中就好了。
「谢谢惠顾。」我和槙乃并肩低下头,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后,才抬起头来。槙乃呼出白色的雾气。
「世上真的有各种形式的家庭呢。」
「是啊。」
我点点头,想起自己的家庭。真的,深深体会到有各种形式的家庭存在。我像在玩跳石子一样接受每个新来的「妈妈」,但实际生下我的母亲,如今人在哪里、做些什么呢?那个人也是我的家人。就算相隔再远,就算父亲和母亲之间的爱情结束了,我依然是他们的孩子。原来我可以这样想啊。
「仓井,你在想什么?」
身旁多了一道阴影,我抬起眼,发现是槙乃踮脚觑着我的表情。
「我在想,要是各种形式的家庭都能被社会接受,那该有多好啊。」
我老实回答。槙乃眨了好多次眼睛后,蓦地退回原位。
「仓井,你最近有打算要结婚吗?」
「没有啦!怎么可能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慌张否认,旁边的槙乃说「噢,吓我一大跳」,吐出白色气息。她搓着双手,缩了缩脖子。
「早晚天气真的愈来愈凉了。」
一天到晚都在摸书和纸箱,槙乃指尖的皮肤都磨到发红,变粗糙了。我好想握住那双勤奋又尽心尽力的手给予她温暖,但很遗憾,我现在没有资格那么做。
「请等一下。」我抛下这句话,朝车站里的自动贩卖机跑过去。
「不介意的话,请喝。」
返回后,我递出一罐玉米浓汤,槙乃的脸庞顿时亮了起来。
「哇,谢谢。」
她开心地用双手捧住那罐浓汤,交互贴上左边和右边的脸颊。望着她,我在内心祈祷,在遥远的未来—远到我已拥有新的家人那么远的未来—我都会清楚记得因为一罐浓汤就笑得这么开心的槙乃,还有怎么样都没办法握她的手,只好借助一罐浓汤的温暖的,二十岁的自己。
像在编撰故事一样,真心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