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
「啊,不用、不用,我妈才不看书。我从来没见过她看书。她顶多只会看食谱书或收纳技巧之类的实用书而已。」
「可是……」
我想起刚才那个房间里的书,但没有说出口。
因为阅读是非常私密的事。
🌸
太宰和我再次回到北部医院,但他和实彩子女士之间比刚才更尴尬。太宰依照实彩子女士的指示一一将托特包里的物品收进抽屉和柜子后,立刻表示要离开。实彩子女士的表情瞬间僵住,随即点点头。
「你正忙的时候还来探病,谢啦。这个时间赶得上夜班吗?」
「嗯,还行、还行。」
太宰隐瞒已请有薪假的事实,随口敷衍。我盯着那圆滚滚的背影,盯到都要穿出洞来。太宰避开实彩子女士的目光,也避开我的视线,说「那我就先走了」,慌忙转身朝门口走去。他待在病房的时间,前后大概连五分钟都不到吧。
我们一起回到「金曜堂」,和久摇晃着他的金色小平头,拦住去路。
「喂,小龙妈妈的情况怎么样?」
「咦?啊啊,骨折了,腿骨。」
「混帐,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
和久顿时发火,但太宰一把推开他,欢欣雀跃地收拾借放在结帐柜台的物品,就朝门口走去。
和久无预警地被他一推,脚步踉跄。栖川待在吧台里,槙乃则不见人影。我忍不住开口:
「你真的要走吗?不是才请了有薪假?」
太宰回过头,原本就往上吊起的眼尾又吊得更高了。其实他不希望让「金曜堂」的大家得知自己请假的事吧。尽管对他有点抱歉,但我实在忘不了在那个家里看到的那本书。我总觉得应该要告诉认定「我妈才不看书」的太宰这件事比较好。
我绕到太宰的前方,站在女性诗人书展的书柜前,寻找印象中摆在这个平台上的一本书。我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感受力》,是槙乃精选出的其中一本诗集。
「茨木则子note。」
14:茨木则子(一九二六~二○○六),诗人、散文家、童话作家。
听见我念出的作者名字,太宰疑惑地偏头问:
「什么?谁?」
我注视太宰那双宛如猫咪般的眼睛,想起拥有相似双眼的实彩子女士。尽管书名不同,但实彩子女士家中矮桌上那本书的作者也是「茨木则子」。因为是每天都会在书展柜上扫到的名字,才吸引了我的目光。
白色封面上,平常翻阅的位置留下浅浅的指痕。想必实彩子女士只要稍有空闲,就会戴上老花眼镜阅读那本书。
虽然我不该插手实彩子女士的私事,但要是太宰完全不晓得那本书的存在就这样回去,实在是太可惜了。
—毕竟这对母子,其实还有修补关系的余地。
这时,槙乃柔和的声音响起:
「『焦躁时,
不要怪罪身边的人,
什么都没做好的是自己。』」
「这是哪里来的台词?现在是要演舞台剧吗?还是音乐剧?店长殿下,你是怎么回事?」
太宰惊慌失措,槙乃从仓储室出来,一直走到我旁边,拿起《自己的感受力》,高高举起给他看。
「我刚才是背诵出茨木则子的诗集《自己的感受力》中,书名那首诗的第三段。」
「啊,那是一段诗吗?不是台词?」
「对,是一位真诚活出自我的女性诗人的作品。」
槙乃点点头,翻开书页。
「我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我来念最后一段。
『自己的感受力,
要靠自己守护,
愚蠢的人呀。』」
槙乃淡淡念完后,深深低下头。即使槙乃的语调一如平常柔软,那句话却直击心脏。包含我在内,所有书店员工都将手放在胸前。
太宰畏缩地向后退,嘴巴紧紧抿住。
「好可怕的诗。好可怕的女人。」
「是吗?我脑中浮现的是一位要把这句话深深刻进自己而非他人的心里,期许自己更加坚强勇敢,意志坚定的女性诗人。同样身为女性,我会想要紧紧抱住她。换句话说,她很萌。」
「啊?店长殿下对『萌』的定义,我实在搞不懂。」
太宰哼了一声。槙乃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伸手搔了搔头,望向店内的西洋大钟。那个举动简直就像一个信号,从月台传来上行电车抵达的广播声。
要说的话,就是现在了。我下定决心。
「其实,茨木则子这位诗人,实彩子女士好像也喜欢她。」
「咦?」槙乃睁大双眼。
「你说〈愚蠢的人呀〉吗?」太宰反射性问道。
虽然想反驳他那首诗不是这个标题,但我忍住了,只是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