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的满足声。
「好吃。面衣、和风酱油和鸡蛋的平衡绝佳,在嘴里一下就化开来。」
「这是怎样?美食评论吗?」
「你少啰嗦。」
山贺从旁揶揄,益子用手肘推了推她,高兴地看着栖川。
「其实下周就是关东地区的排球同好会联赛,能在这个时间点吃到如此美味的猪排盖饭note,感觉是幸运的征兆。」
1:猪排盖饭的日文是「かつ井」,「かつ」(katsu)读音与的胜利(胜つ)相同,日本人常在比赛前或考试前吃,讨个吉利。
「祝你们顺利。」
栖川以优美悦耳的嗓音送上祝福,感觉又更吉利了。我也朝两人的背后说「加油」。
原本像是抱着饭碗般大快朵颐的山贺忽然停下手,漂亮的脸蛋上黏着饭粒。她回过头,指着益子说:
「要加油,请帮理麻加油。」
「啊?什么?你怎么讲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亚寿美,你也要上场喔。」
益子回她时脸上还挂着笑容,但山贺轻轻应了一句「我不上场喔」,又埋头吃饭后,益子的脸色就变了。她皱起眉头,眨了眨眼。
「咦?等一下。亚寿美,你真的不上场吗?」
「我不上场。」
「为什么?你受伤了吗?你今天杀球的状况很好,不是吗?」
「我没受伤,状况也不坏。反正选手人数够,有什么关系?」
「不是这个问题吧?王牌不出场,比赛要怎么办?」
「真的拜托你不要再讲什么王牌不王牌的,我可是四月才半途加入的新人喔。」
山贺露出抗拒的神色,将豌豆一颗一颗丢进口中,最后啜一口茶,缓缓开口:
「抱歉,我应该先讲清楚的。我想参加练习和集训,也愿意去比赛现场为大伙加油,但我早就决定不以选手身份参加比赛了。」
「为什么?」
「我说啊,什么原因不重要吧。有什么关系,反正只是同好会而已。」
「就算只是同好会,大家也是认真在打排球,认真在比赛,不是来玩的。即使是你眼中技术差劲的队伍,我也希望和她们好好打一场,赢取胜利。」
两人的对话逐渐发展成争执,我在旁边看得心惊胆跳。今天从一开始就能感受到益子和山贺互不对盘,两人磁场不合导致的冲突到了此刻一口气全数爆发出来。槙乃与和久默默观察情况,栖川则泰然自若地着手洗餐具。
「呃,两位都先……」
我试图缓和气氛,似乎被当成耳边风,益子双手往吧台桌面一拍。
「亚寿美,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
「每次?」
「就是每次啊。你或许不记得了,国中时的县大赛,我和你打过一场。实力差距太悬殊,那场比赛我们学校彻底惨败,我当场号啕大哭。每次比赛输了,我都会不甘心地哭泣,不过那一次该怎么说呢?感觉上是因恐惧而哭。就像是领教到这世上多的是努力也没有用的事情吗?还是运气、才能、环境等,与生俱来的潜能影响的层面之大,深深震摄了我?不光是排球而已,今后自己势必会在各方面,透过各种形式,再度体会到今天这种挫败感,对活下去感到恐惧吧。」
「你又讲得这么夸张。」山贺试图以玩笑带过,但益子不发怒也不笑,淡淡地往下说:
「我没有夸张。那一场比赛,在我心中就是这么重要。天生优势的体格、出类拔萃的身体能力和超群的球感,同时具备这三项条件,轻轻松松就被选拔为县代表选手的山贺亚寿美,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我很崇拜你,还跑去找你握手。我当时真心认为,这个人一定会参加春高,加入职业球队,说不定还会被选为日本国手。没想到比赛结束后,你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队友说:『比赛提早结束了,回家前还可以去看一场电影耶!』像是解决掉什么麻烦事,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至于赢得排球比赛的喜悦,一丁点都没有。」
「金曜堂」里鸦雀无声。益子咬了一口裹上滑蛋的炸猪排,又喝了一口茶。
「亚寿美,我知道你其实没有那么喜欢排球。你没选择排球名校,读了一所普通高中,就是为了和排球保持距离吧?我应该很清楚才对。只是,当我在学校里遇见同年级的你时,我有那么一瞬间不小心萌生了『说不定可以和厉害的选手在同一队打球』的期待。」
虽然最后你拒绝入社,我的期待轻易就破灭了。益子说完,缩缩脖子,喝起滑菇味噌汤。
「我不想再尝到更多失望的滋味了,后来就尽量避免和你接触,谁知道在大学又遇见你。而且亚寿美,这次是你自己主动加入排球同好会。这到底算什么啊?我都搞不懂了。」
益子将高脚椅转了半圈,面朝我的方向。
「中间隔了一大段空白,你自然不再是顶尖选手,但还是比我们这些凡人厉害。排球同好会王牌的位置,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抢到手。既然是这么厉害的选手提议的,大家也就同意学园祭来办书店咖啡厅。你懂吗?亚寿美,这就是大家开始认定你是王牌的证据。结果你却说,不参加比赛?搞什么啊?」
益子明明没有喝酒,却不知从何时起双眼牢牢盯着同一点,一动也不动。
「你每次都这样。亚寿美,你总是让我的希望落空。我不晓得你是无欲无求、天性怠惰,还是三分钟热度,我被耍太多次了。我受够了。」
「我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