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部 十七岁 第1章

来。

  听说他祖母在星期六去世了。

  坂口家家业很大,没法隔日立刻举办葬礼,告别仪式设在了星期二。本以为最早也要星期三以后才能和坂口再会,结果我猜错了。

  “他好像会在葬礼之后立刻回来。”

  中川老师说。

  那是星期一放学后的事。

  我已经不是图书委员,但有时间还是会到图书馆见她,这已经成了习惯。

  “他是个细腻的孩子,一定有各种考虑吧。明明不用急,慢慢来就好了。在我看来,真希望他能认真对待十几岁时的悲伤。每次受伤都能停下脚步,无论如何都只能是一段时期内的特权。”

  中川老师压低声音,用均匀的语速说道,声音仿佛湖面泛起的波澜。

  我老实地摇头。

  “也不是说不能在前进的同时感到悲伤吧。”

  清寺伯伯去世那天晚上,我和以往一样翻开了习题册,因为那时我正在为考到制道院第一而努力学习。那天晚上的事无疑融进了我的血肉。尽管题目内容完全没看进脑子,但还是让我练习了在真正痛苦时该如何迈出下一步。连那天晚上我都翻开了习题册——我曾几次被这份记忆所鼓励。

  中川老师有些悲伤地皱起眉头,然后微微笑了。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呀。没有几个学生能带着这么坚定的意志,连续几年始终盯着同一个地方。”

  “但他是坂口。”

  正如中川老师所说,我相信自己的意志远比同龄人更坚定。如果单纯比较头脑,我可能不是最聪明的。要是付出同样的努力守在书桌旁,制道院里应该有几个学生能比我考到更高分数,但实际上拿最高分的却是我。至今为止我的一切经历不允许自己妥协。

  但,坂口孝文。或许我唯一赢不了的就是他。他心里的前提和我不同,以另外的视角观察现实,而且恐怕拥有比我更好的视野。

  我是在去年选举战时意识到了这件事。本以为没有任何人能与我对抗,无论对手是谁,我都能获得压倒性胜利,但冷静下来想想就发现不对。

  如果坂口进入紫云舍,然后参选学生会会长,恐怕我赢不了。哪怕背后有这几年力量有所增加的红玉舍全面协助,票数恐怕也比不上受紫云舍与清扫员支持的他。

  以前,坂口曾开玩笑说:

  ——其实刚进制道院的时候,我曾想过要做学生会会长。能让白雨出一个会长很痛快对吧?

  坂口发展清扫员组织,一定就是为了这个。

  而且,如果坂口没有改变主意,恐怕现在他已经实现了目标。在去年那个时间点,即使坂口从白雨报名参选,恐怕也是有红玉支持的我占优势,但如果他更早行动就不好说了。坂口早在初一便建立起清扫员组织,时间应该很充足。

  中川老师微微歪头。

  “感觉你们互相尊敬,真是羡慕。”

  “中川老师没有能尊敬的人吗?”

  “有啊,当然有。清寺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其他的呢?”

  “还有几个人,但身边没有。所谓距离一定很重要。”

  “意思是说,保持距离更好吗?”

  不对的。老师说着微微摇头。

  “越是靠近,就越了解对方的各个方面。要尊敬历史上的伟人很简单,但熟识后就有变化。就算能尊敬老师,换成朋友就难了,恋人更难,更别提结婚。原本用来填补未知的幻想会一一被证明是错的,所以能尊敬身边的人真的太少见了。”

  这么想来,中川老师时刻在注意距离感。就算和我再亲近,还是坚持停留在老师和学生的范畴,她自己绝不会跨过那条线。至今为止始终如此。

  但她接下来的话似乎越过了那条线。

  “我在朋友那一步失败了。”

  老师也有想尊敬却没能成功的人吗?

  “老师想尊敬的是怎样的人呢?”

  她很自然地岔开我的问题。

  “无论是谁,都是能尊敬比较好呀。有个人一直让我同情。”

  “同情。”

  “有些事对我来说浅显易懂,可怎么都没法让那个人明白。如果是你和坂口,遇到这种事时做法很简单吧?”

  嗯,非常简单。

  “如果对方不懂,细心解释就好了。”

  靠那副对讲机,我和坂口可以持续交流。如果昨天没能传达自己的意思,可以今天继续,今天也没能传达那就明天。我们有自信不会放弃理解对方。

  正是这样呀,老师说着笑了。

  “但有些东西越是简单,就越难靠语言传达。”

  “老师想传达怎样简单的事情呢?”

  中川老师少见地露出阴郁而沉重的笑容。

  “我的期望从来都只有一个呀。身世也好,眼睛的颜色也好,性别也好,和这些属性无关。既然站在我面前,就纯粹看着‘我’这个人来交谈啊。”

  我很明白中川老师的意思。这对我们来说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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