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房间便是学生指导室。
因为在历史考试上交白卷,我曾几次被叫到这个房间。但由我主动找桥本老师谈,还是第一次。
在指导室的茶几两边,面对面放着两张沙发,深棕色的皮质面料散发平滑的光泽。我和桥本老师分别在两边坐下。老师表情僵硬,似乎有些紧张,而我的表情大概也一样,或者更僵硬。
不知道我能否和这个人顺利对话。桥本老师开口说:
“要说的,是考试的事吧?”
我暧昧地摇头。
“是去年交流会的事。章明节之后的那个。”
“你说身体不舒服然后离场的那次。”
“是的。那个时候,发生了我无论如何都没法容忍的事。”
桥本老师绷紧嘴角。他对我没有好印象吧。此外学生对老师——特别是对认真又善良的桥本老师,大概不该有“没法容忍”这种想法。
他用勉强压低的声音说:
“是绵贯的事?”
“不对。”
所以我才不想和桥本老师谈。至今为止始终对他闭紧嘴巴,就是不想提到绵贯。但今天我来这里,是决定尽可能坦率地说出来。
“不能把那说成绵贯的事,否则我会失去发怒的权利,不能再像这样发怒。这终究是我和桥本老师的问题。”
“也不只是你的问题。”
“是的。”
“在我看来,你是因为绵贯的事发怒。”
“起因的确是他,是老师对绵贯做的事情。但我发怒不是为了他,完全是因为自己的感情。”
“有什么区别吗?”
“所以说,是权利的问题啊。我不能为除我之外的人发怒,因为对方并不期待。绵贯不希望有谁为了自己发怒。老师你明白吗?”
“不明白啊。为了朋友发怒是美好的,哪怕那怒火再不恰当也一样。”
“都说了,前提是朋友希望这样才行吧?”
在桥本老师面前,我无论如何都会变得情绪化。看不起他,把他认定是蠢货。
——和自己的思考合不来的人,就像是个蠢货啊。
在心里,我像咒文一样重复中川老师的话。
——这就是所谓的偏见,看不起和自己持有不同前提的人。
现在,我必须抵抗这一偏见。深吸一口气,理解他的前提,努力斟酌措辞。
“的确,也有人会喜欢朋友为自己发怒吧。就算是绵贯,或许也有那种感情。但他的腿不是这么回事。”
心情糟透了。这种代替绵贯表达他感情一样的事,我其实并不想做。我和他的关系不该是这样。
桥本老师不满地微微低头。
“到头来,我到底是哪里让你不喜欢?”
不对。我差点立刻反对。
但他的话又完全是事实。我不喜欢桥本老师。再次深吸一口气,我总算压低音量。
“交流会上,为什么叫绵贯去了?”
“为了让校友会的会长知道他。或许你对现在的拜望会感到满足,但他不是吧。要想为了绵贯发怒,就该把怒火对准拜望会的形式。”
“不是说这个。我没说绵贯——”
“现在说的就是这个。别拿无聊的话岔开话题。”
心里好难受。自己的话仿佛完全不恰当,也没法期待自己的心情能准确传达。我感到孤独、懊悔得想哭了。
想必茅森良子已经有过很多次同样的体验,流过同样没有价值的眼泪。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放弃,而是想尽办法接受。所以她才总是想让自己站在更高的位置,心想这个人还没达到和我一样的高度,然后死心想要原谅。为了保护自己和对方,心怀最小限度的傲慢。
我还不会选择和茅森相同的方法。不是因为我更温柔,或是我更诚恳,而是我所受的伤害一定还比不上她的万分之一。
“那么,请让我先听听老师的想法。为什么想改变拜望会?”
“我只是遵照理所当然的伦理。”
“请告诉我那个伦理的内容。”
“内容非常简单。”
老师暂时闭上嘴,用食指指甲在桌面敲了好几次,然后用谨慎抑制又显得知性的声音说:
“无论原因如何,如果存在受害者,我就认为那是暴力。而在现代社会,暴力必须被视为恶行。”
有疑问吗?被他询问,我答道:
“受害者的定义是什么?”
“无法定义,不如说不能下定义。非要说的话,是本人感觉受到伤害。那就足够了。”
“那如果双方都认为自己是受害者呢?”
这个问题似乎在桥本老师预料之外。
他抱起胳膊,皱着眉头回答:
“我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