樫的气氛依然冷淡,“哦”地简单应了一声。
看到她的态度,我感到不太对。
“对拜望会,你怎么想?”
八重樫朋美也是绿色眼睛的一员,那么至今为止,她一定因此有过灰暗的经历。然而,她不起劲地说:
“我无所谓。”
“真的?”
“多少,有些受伤。不是历史如何如何,而是每临近拜望会,班里就会因眼睛的颜色产生无形的屏障。但在平时生活中,怎么可能完全不受伤。”
“就算是这样,还是不受伤更好。”
“只要接受现实就好了啊。刻意当成问题看待,才会让事情变得严重,带来更大痛苦。就算觉得心里不太舒服,坚持过去就行了。这和眼睛的颜色无关,每个人都是这么做的。”
老实说,我对她的话感到共鸣。
在若草之家时,我也是这么做的。
像桥本老师那样,处在问题外侧的人,可以随心所欲大谈理想。但处在问题内侧的我们首先需要的不是理想,而是实际上对问题的解决,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改善也好。那个时候,一味忍耐看起来是有效的手段。
但,我已经不会停留在原地,而是决定抛开当时的自己前进,所以对八重樫也温柔地回答:
“你完全没必要痛苦。我是自己喜欢才这么做的。在你过着和以往一样的日子时,我会努力让问题消失不见。”
问题。八重樫重复道。重复在意的部分,说不定是她的习惯。
令人压抑的沉默后,她严肃地说:
“我不是很懂。”
“哦,是说哪里?”
“你觉得,绿色眼睛应该怎样才对?”
那还用问。
我始终怀抱着海豚星的梦想。
“我要让世上没人在意眼睛的颜色。就和鼻子形状或者嗓音粗细一样,只是个人特点之一。我想生活在真正平等的世界。”
我对此深信不疑,认为自己的想法基于任何人都能接受的伦理观。
然而,八重樫眼神有力地盯着我,说:
“也有人真的在意鼻子形状或者嗓音啊。”
“或许是这样,但不会带来偏见吧?”
“不,那要看本人的看法了。在这个世界的某处,或许会有人因为你的话而受伤,或是觉得,你没把真正让我痛苦的事情放在眼里。如今眼睛的颜色在社会上带来问题,而鼻子的形状还没有引起人们注意,仅此而已。”
她到底因为什么固执起来,我不明白。
不过,算了。
“我的话可能的确考虑得不周到,但我想表达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让这世上的任何人,无论他们还是我们,都不在意什么眼睛颜色——”
“你错了。”
八重樫第一次打断我的话。她声音果然不大,但很有力。
“我因这双眼睛骄傲,因为它是我的一部分。如果大家连眼睛颜色的历史都要忘记,那我宁愿多少受点伤害。比起完全不受伤害,我更愿意接受会受到伤害的现实。”
不是这样——我想这么说,却没能顺利开口。尽管没有立刻理解这话有多么沉重,但还是本能意识到她指出的问题让我无法忽视。
八重樫的话仿佛郑重刺下匕首:
“我不知道你的目标有多正确。但你的说法,就是要暴力地无视一段历史与文化。我做不到把自尊舍弃到这个地步。”
我哑口无言,沉默了很久,很久。
窗外的雨还在下,声音却没能清晰传进耳朵。
八重樫没有再说什么,起身离开房间。
5.坂口孝文
那个时候,我在整理书架被一本书吸引了注意,正在翻看。
我喜欢下雨天的图书馆,感觉那里阻隔了日常中无聊的杂音。靠在墙上翻动书页,忘我地沉浸在文字中,我已经不再身处制道院的图书馆,而是来到以十九世纪初的法国为舞台的奇妙故事中。
但一阵不大的声音传来,把我的意识拉回到图书馆。
“坂口君。”
抬头看去,发现一名少女站在旁边。
八重樫朋美。我几乎不了解她。一年级和二年级都不同班,也没从绵贯那里听过她的事情。但既然被绵贯中意,想必是个正直的女孩吧。
“怎么了?”
她像是狐狸遇到从没见过的果实一样,凝重地皱起眉头。
“走廊尽头有个仓库对吧?”
“嗯。”
“你可以去一下吗?”
“是可以,不过为什么?”
本以为她要找什么东西,结果我想错了。
“因为茅森同学在。”
“茅森?”